眉心朱砂,绚丽耳鳍,黄金瞳威严壮美。
“妖皇现身了。”
兰芷轻声说着,回到帐内捧出映日弓,郑重地递到曲云织手里。
“你知道该怎么做。”
冰冷而坚硬的触感刺入手心,像是细密的丝线,一路深入经脉扎进紧缩的心脏。
曲云织不发一语,垂了垂眸,视线扫过映日弓身。
线条无一处不华美,巧夺天空,纤细轻盈,镂刻出扶桑树的枝干抽枝缠绕,金乌衔日而归。
如此令人惊叹的玲珑珍品,其真身却是上古一击弑杀大妖金乌的赫赫凶器。
曲云织毫不犹豫转身,双腿一前一后分开,抬手并举,弯弓拉至满圆,指尖凝出一支炽日般璀璨的箭矢。
遥遥地,她与无厌隔着战场厮杀四目相对,耳旁嘈杂的声音皆已远去。
她看不见兰芷隐含焦急的催促,听不到对她发号施令的语气,更不曾知晓,暗处有一双属于神子虚夷的眼睛投来无形注视,旁观一切,操纵一切的发生。
曲云织将箭矢稳稳对准无厌眉心灵台。
他似乎笑了一下,平静的,满不在乎的,带着些戏谑与欢喜的笑。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他深知这一点,然后欣然赴死。
曲云织不知怎地,搭弦的手一紧,眉间沟壑深深,眼中喷薄而出怒不可遏的火焰。
他总是这样乱来不听劝,搅扰她的计划,和她对着来。
直到最后,宁肯选择死亡都不愿听她的话!
好啊,那就让他去死!
曲云织松开了手,指腹被骤亮的箭矢燎出一抹焦痕。
一道流光划过战场,如白虹贯日,飒沓流星,箭矢一往无前,破空尖啸好似金乌啼血悲泣。
无厌眼眸微睁,怔怔注视那支夺他性命的箭矢。
眼前似乎闪过许多画面,玉京峰的山林上,曲云织漫不经心拨开他藏身的草丛,伴随着光照进他的世界。
他直到那时,人生似乎才算开始。
由她而起,也因她而终。
无厌情不自禁感到欢喜,放弃了抵抗,下意识朝曲云织的方向踏出一步。
箭矢来势汹汹,贯穿他的咽喉。
巨大的力道将妖皇身形往后一掼,退到鬼哭崖边,终是踉跄不稳,直直朝着深不见底的渊薮坠落。
兰芷唇边笑容扩大,传音响彻战场每一处。
“妖皇陨落,胜负已定。”
*
鬼哭崖底。
风声飘飘如怨如诉,冷意似钢刀刮骨,上空盘踞的浓厚怨气聚成如有实质的狰狞鬼脸。
此处寸草难生,暗无天日,唯有荒芜死寂的黑岩垒成空坟。
龙貍站在一块巨石旁,俯视面前奄奄一息的人。
他的咽喉被什么东西贯穿,留下骇人的空洞,伤口边缘是被燎过的焦黑。
眼眸无力半垂,瞳孔已有些许涣散,捕捉到动静,也只是迟缓地抬头,扯动唇角。
“太子哥哥?”
无厌视野发黑,所见的轮廓都蒙上缥缈虚影,只能依稀辨认出来人。
龙貍轻嗤,“落到这地步,算你活该。”
无厌不置可否。
他声带早被摧毁,说不出话,映日弓的余威残留,眼下经脉像被岩浆滚过,挤出一丝妖力维持对话都艰难。
龙貍还想再嘲讽他几句,识海中传来曲云织的声音。
“人找到了吗?”
他瞥了半死不活的无厌一眼,“急什么?”
曲云织顿了顿,“神族已经派人来寻无厌的尸体,鬼哭崖底曾是你们龙族诞生之地龙渊谷,你自己说的有条密道可以瞒天过海。”
她语带警告,“抓紧时间,别想着打小算盘。”
“不要忘了我让颜清在你身上下的咒术。”
龙貍眯了眯眼,面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再开口时却是对无厌说的。
“真遗憾,你被你的曲峰主彻彻底底抛弃了,是她叫我来这里,接管你的晦暝琉璃心。”
本以为无厌会因此暴怒,像条疯狗一样不管不顾咬上来。
毕竟被他拘禁时,龙貍也曾数次这样开口嘲讽。
出乎意料,无厌情绪没有太大起伏,淡淡地说:“晦暝琉璃心你是别想了,倒是太子哥哥的修为可以还你。”
龙貍目光顷刻阴沉下来,想到了不好的事。
当初,面前这小畜生率军攻入妖皇宫,他只存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想法,将妖皇之位拱手相让。
彼时龙貍对无厌还没有现在这般隔阂愈深的怨恨,只觉得不甘心,真要说起来还有些欣慰。
目睹无厌居高临下注视他片刻,毫不留恋转身,将他抛之脑后的背影。
龙貍却叫住了他,“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无厌原以为他要负隅顽抗,做好防备回过身时,忽地面露错愕。
干涸细小的经脉涌入磅礴妖力,却丝毫不显强势,而是甘霖般小心滋润他的丹田。
龙貍将一身修为自愿渡给了他。
“用这种眼神看我做甚?”面对无厌悚然的目光,龙貍嗤之以鼻,“我被神族自小下了禁制,还不如舍去修为将禁制削弱。”
他嫌弃道:“再者说你作为新任妖皇,修为弱成这样是在逗我笑吗?你要是简单就死了,妖族怎么办?”
无厌默了许久,“太子哥哥还真是尽职尽责,这时候了不为自己考虑,还惦记着别人。”
龙貍意识到他话中不妙之处,“你想将我如何?”
“没来没打算怎么样的。”无厌轻轻笑了笑,“可我方才忽然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猝不及防出手,尖利的指甲钉穿龙貍的肩膀,留下几道血流如注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