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福伯主仆二人清点了半天,各种礼物不算,光银子收了2000多两,很是喜人呐。
福伯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的仆人,看着不起眼,脑袋小脖子也不粗,懂的还挺多。哪家哪家送的礼,这个侯那个伯干嘛干嘛的,也能给自家少爷讲个大概。周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心里想着老子都要远走高飞了,不要说猴子,就算是老虎狮子,关他鸟事。
说起昨日去的田府时,福伯几句话一说把他弄的心里一紧:没想到老帅哥居然是崇祯皇帝的老丈人,还特摸是锦衣卫的头头。
穿越至今,你让周凎一个人找个外城偏僻小巷子玩耍,他肯定不敢,说不定就被几个乞丐把你扒的裤衩都不剩下。但对于富人,尤其是达官显贵,说实话,他真没什么怕的。比如昨日他刚被抬到田府大门口的时候,耍了点小心思,故意吐在门口狮子上,看对方态度是友非敌后,便能愉快的看田大都督和那个叫什么梅村先生的小胖子谈天说地。最后走的时候想着主人既然这么热情非要请自己来,那可不能白来,还和人家借了200两银子。
但你现在说那个长的一脸正气很像孔明先生的家伙,居然是锦衣卫头子?一直陪着自己的那位叫田敦吉的家伙是他儿子,当今皇帝的小舅子,也是锦衣卫,还是个千户?
长着桃花眼的千户大人.......以前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大陆拍的锦衣卫相关电影片段,一个个锦衣卫打扮成妖艳贱货的样子,看来还真有原型。
不说早期的香港电影塑造的阴鸷狠戾的锦衣卫形象给当初纯真的周方平小同学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单凭锦衣卫三个字,周凎就感到那200两银子好烫手。宰客宰到了市场监督局的头上,我做了什麽呀?
大明朝的特务机关哪天把他的肚子喇了,看看草包会元郎肚子里面到底塞了多少稻草,那该怎么办?危,京城真的是呆不下去了,要立即跑。
清早,周凎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都大亮了。昨晚胡思乱想的也不知几点睡着的,当然不胡思乱想也不知道何时睡着,没有手机,没有钟表,更没有闹钟。夜里沉闷的邦邦声配上打更人吟唱,更多的是听着闹心,他还没习惯听懂。哎,这落后的时代。
年轻人身子重,睡的死。扒扒眼屎,周凎气的用脚跟狠敲了几下床板。本想着趁着天未亮,坊门一开,就赶紧偷溜。大清早碰到什么认识他的人或者意外的几率小很多,他实在不想横生枝节。这一大早的自己倒贪睡了。
找根绳子把头发扎紧,腿部打了绑腿,身上松垮的内衣也用绳子缠了几圈,大褂往身上一套就出了屋子。门一推,没想到福伯也起来了,正站在院中。
福伯也不知道激动的昨晚没睡好还是咋的,两眼熬的通红,精神却很好。
“少爷,面擀好了,要不要现在去下”。
周凎楞了一下:“那,那去下吧”。福伯刚转身朝柴房走了两步,周凎又叫住了他:“福伯,等下你去买点茶叶、茶杯茶碗什么的。不然有客人来,也不能老是借人家的。”
“好嘞。皇城里的水有股怪味,我等下就去买点花茶。”
“别光买些茶叶,有茶点、干果什么的也多买点”,对着东边院子示意道:“昨个儿,吴伯出力不少,买些肉菜什么的,午间请他家和街坊简单吃个饭吧。”
吴伯是他们的房东,昨天客人多,辛得这老头领着他儿媳妇和街坊搬来桌椅,茶碗等,又帮着忙上忙下的烧水迎客。
福伯先是诧异的看了少爷一眼,然后一一应了,喜滋滋去了柴房下面。周凎看着老仆的身影,又想叹气了。把老仆支出去买东西,是方便他溜。只是他溜了,福伯的麻烦肯定少不了。虽然平日里怕露馅,尽量少的和他接触,感情说不上多深,但这老头离了自己怕是......唉,只希望这位比他前世大不了几岁的中年汉子能扛得住吧。
福伯下好面条,兴冲冲的出了门。周凎用牙刷蘸了点青盐,棉巾泡了凉水,洗漱干净。此时约摸7点多,太阳刚升起。不知哪个角落传来麻雀叫声,叽叽喳喳的吵的热闹,又是个崭新的一天。
比头还大的粗瓷大碗,黄橙橙的手擀面都快溢出来了。小磨香油是没有的,味极鲜是没有的,好在福伯擀面的手艺不错,面劲道,配着蒜香,麦香醇厚,一直往肚中倒,吃的颇为爽利。
斤多的面条吃完,汤喝了个干净。周凎拍了拍只是略微隆起的小腹,感觉还有点意犹未尽,年轻真好呀。此时也不是感叹的时候,把碗丢一边,回屋掀开铺盖,从床底拿了几百两银子找块布包好,扎紧,提着有十几斤的样子,包裹不大,往怀中一塞,衣服宽大,从外面看不出来。剩下的差不多还有2000两银子,白花花的惹人怜爱。实在没时间去换成银票或者金叶子,而且他现在的身份去钱庄或者当铺之类的风险太大,惹人注意的事要少干。这些就留给福伯摆平后续的麻烦吧。
一把小匕首插在腰间,一把藏在怀里,还有一把插在绑腿上。灰粉、一些铜铁钱等小物件就放在袖中。这些日子准备的小东西,不管有没有用,准备着心里总能安定一些。
一切准备就绪,周凎出了院门,回首看了一眼来到这个新世界后住了一周多的地方,然后关上大门,转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前几天当街溜子的时候周凎早打听过路线。一是出朝阳门,顺着漕运的路线,走个几十里到通州张家湾,便能登船去往天津。最近漕粮入京,这条道人流多,安全。还有一条,顺着陆路官道到天津,有个两三百里路,能搭上马车的话最好,搭不上步行估计要走一天一夜。到了天津后,就可以坐船走大运河,经过山东然后一路到江南。在天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到海船,若是船行在大海上,那便是有人想追他,也是追不到的。
出于谨慎的考虑,周淦觉得走陆路去天津虽辛苦一些,但安全很多,碰到认识他的人应该概率更小。,他年轻力壮的,一般小贼应该不敢打他主意。好歹脚长在自己腿上,有个意外也能见机行事。出了巷口,有卖早点的铺子。周凎买了些饼子干粮,拿油纸包了,以备路上食用。
昨天闹了许久,周边街坊也都识得了这个年青人便是刚高中的周相公。铺子老板喊着不收文曲星的钱,周凎掏了一把铜板硬塞到老板手中。双方还在客气着呢,就听到身后有熙攘声,周淦一回头,差点把手中的油纸包砸过去。
昨日在贡院门口想绑架自己的满脸横肉的胖子,领着十几人正朝他这边走来。周凎一低头,也不和早点铺子老板废话了,迈开长腿就想开溜。
“会元郎,莫走,莫走。”
胖子一喊,周凎暗骂了句你大爷的,知道走不成了。
胖子快走几步来到跟前,猛的深揖到地,口中喊道:“昨日多有冒犯,还请会元郎责罚。”
瞧着快撅到天上去的大腚,周凎还在想着要不要上去扶起他时。另十几人也走到了跟前,一人上前抬起脚就踹在胖子的屁股上,胖子登时一个趔趄啪倒在地。
来人踢翻胖子,瞧也没瞧他。细盯着周凎看了半响,道:“你就是周淦?”
踢人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脸部细长,衣着朴素,语带不善的盯着周凎问话。周淦好好的行程被打乱了本就有点不爽,闻言不免没好气的道:“找我做什么东西?”前世用语习惯都带出来了。
胖子被踹倒在地,一直一声不吭,此时抬头喝到:“大胆,见到成国公,还不速速见礼?”
国公?这个衣着朴素的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家伙是国公?
周凎虽是个历史小白,但国公还是知道啥意思的。公侯万代,你一国公穿成这样,脑子有包吧。周凎拱手做礼道:“不知公爷找我何事?”
“哼,昨日让方大洪请你到国公府,请不动?”
额,你们国公府请人的方式挺特别的。
长脸国公口中的方大洪应该就是躺在地上的胖子。周凎看了一眼胖子,胖子安稳的趴在地上,也不起来,听到国公爷如此问话,更是干脆的把头低下,仿佛在地上寻找蚂蚁。
“国公府请你不来,田弘遇请你就去了。是不是没把国公府放在眼里?”
“呃.......”周凎不知该如何回答。周边街坊看新科会元被十几个人围了,刚才又听到成国公几个字。这些人非但没有躲远,反而围拢过来看热闹。
知道短时间脱不了身,周凎只能说道:“国公爷,有什么话到屋里说吧,这边请”。
领着一行人,回了刚告别的小院。国公的随从先跟着周凎进了院子,四下看了看,才把长脸国公请了进来。国公爷不说话在院中转了一圈,又围着周凎好一阵细瞧,那眼神有点像在骡马市瞧牲口,看的周凎恶寒不已。
敌不动,我不动。周凎任这他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也不开言说话。
终究国公爷年轻没沉住气,说道:“周凎,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给我国公府当女婿,不比娶田弘遇那龟人的女儿强?”
“公爷此话怎讲,我怎的听不懂?”
“呵呵,你最好不懂。昨日几家争你,已经给足了面子。现在装傻充愣,就没意思了吧。”
榜下捉婿这种电视上不知道演过多少次的桥段,昨日周凎被田府的人捉到轿中,其实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晚上和福伯说起时,福伯也告诉他,他被绑走后,有人跟他说了缘由。老仆人说的时候还很开心,说什么几家抢自家少爷,要不了几天,北京城的茶馆说书人都会说这个。
现在哪有心情想这好事,马上就要殿试,周凎这个草包会元郎,可不想学那武状元苏乞儿在皇帝面前一个大字写不出来,那明末历史上可能又多了一桩奇案。
只是没想到,榜下捉婿玩玩就算了,没捉到拉倒。面前这个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国公,一大早的还摸上门来。是自己的魅力太大,还是大明的勋贵如此无聊?真是一个有病的世界。
装不了傻,周凎对着皇宫方向拜拜,一脸正气的说道:“得蒙朝廷看重,侥幸得中,此时正惶恐不安,思量如何报效朝廷,以感谢吾皇皇恩浩荡,哪有心情谈什么儿女情长。”
“传说你周凎是个榆木脑子,嘿嘿,我国公府就喜欢这样的,我自会去求陛下赐婚”。
“家中老母尚在,婚姻之事,自有她做主。”
“这个不劳你操心。我国公府看中的,就是天上的鸟儿,也飞不走。”这霸气的话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太中二了,周凎不知道为何有点想笑,顺毛捋吧。
“公爷如此看中在下,是小生的福气。待我写信告知家母,定给公爷一个满意的答复”,然后转身扫了一眼四周:“家中老仆出门采买去了,公爷不嫌弃院中寒酸,请稍坐。我去给烧杯茶来。”说着装作要去柴房烧水。
“不必了。今日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国公爷又在院子转了一圈,喊了一个中年随从过来,小声问了几句。然后对周淦说道:“方家园那边,有套宅子没人住。这几日收拾一下,你就搬过去吧。”
“多谢公爷”,周淦此时只想这小瘟神赶紧走,不管何事先答应下来再说。
“这几日你就好好用功,可别在外乱跑哦。”长脸国公哈哈一笑,出了院门。胖子等一众随从正等在门外,把个窄巷堵的严严实实。“方大洪,你带两个人这几日跟着会元郎,再让人截胡了,小心你的脑袋。”
出了巷子,有仆人已经备好马匹,他翻身上马,身后跟着几骑,一溜烟的没了人影,留下周凎对着胖子方大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