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采买回来,房东媳妇又喊来2个大娘子,烧锅热水,杀鸡宰鸭,忙乎的热火朝天。
看众人忙的高兴,周凎有心去凑个热闹,众人自是不许。只能坐在院中,一泡接一泡,松萝配茉莉,越喝越犯愁呀。
“会元郎,你刚才练的什么功法?”方大洪蹬在屋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和身上的跳蚤逗趣。
看胖子挠的爽利,周凎身上都痒了起来:“八部金刚功”。
“看会元郎一招一式动作圆活,像是什么养生的,没想到名字却如此刚猛。”
“嘿嘿”,反正无聊,就和胖子逗闷:“我这功法可不简单。元朝末年,天下大乱百姓穷苦,不少贫苦人家就把孩子送入少林寺求个温饱。其中一名童子名唤张君宝,还有一个是他同村的玩伴叫做董天宝。二人在少林寺出家为僧,一边吃斋念佛,一边苦学少林七十二绝技。”
“七十二绝技是啥?”
“达摩祖师当年面壁九年,悟得神功七十二绝技,一苇渡江便是其一。一苇渡江是啥知道不,达摩祖师要过长江,没有船,他便脚踩一根芦苇过去了,这是轻功修炼到极高的境界才能做到。轻功是啥?咱们还是继续说张君宝的事吧。”周凎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古中国,怎么连轻功都不知道。
“少林寺一众小和尚中,以这二人最为用功。转眼好几年过去,二位童子都长成大人。当时元朝军队在少林寺附近追缴义军,董天宝贪慕富贵,不顾张君宝苦苦劝阻,毅然下山投靠了元朝军队。董天宝利用在少林寺所学,很快就在元朝军队中出人头地,其人心狠手辣.......”按照功夫皇帝主演的《太极张三丰》的大概剧情,胡乱吹了一通。
“传我功法的这位,曾经对我言他姓张,其名不晓,看着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莫非他就是张真人?”周凎铺垫了半天,见方胖子终于捧哏,刚准备松一个口气,继续吹嘘下去。不料方大洪又说:“不可能。刚才见你练功,明明很像五禽戏。而且这世间哪会有什么神仙?”
哦豁,这胖子还挺不迷信的呀。周凎前世人到中年后,莫名其妙得了痛风,腰肌劳损等和肾脏有关的慢性病,为了下半身的幸福,练了两年金刚功。效果好不好不知道,起码心理舒服点。穿越后,因为最怕生病,便每日练这功法。没想到这胖子还有点见识,一眼能看出金刚功很像五禽戏。
以前看功夫皇帝说过,现代人没有高深武术是因为不需要。古人因为生存所需,练好功夫相当于有了好的求生技能,会存在真的武术高手。他好奇的问道:
“胖兄,昨个我看你挺猛的,问你一个问题,你会武功不?”
“那是当然。”
“你是哪门哪派的?”
“啥?”
“就是少林,武当啊,神龙教有没有听过?”
“少林、武当知道,那些和尚道士能打的倒没见过。”方大洪顿了一下小声说道:“神龙教没听过,哪个傻子取这名字,也不怕官府找他们麻烦。”
周淦想想也对,这是和皇帝老子抢冠名权。“你学的啥功夫?”
“温家拳”。
“厉害不厉害?”
“那当然厉害啦,我师爷当年跟着戚爷爷南征北战,不知砍了多少人头下来。我师傅天启年间在大名府一人追着几百个山贼打,我......”看着周凎怀疑的眼神,方大洪记起昨天自己失手的事来,顿时有点说不下去了,来了句:“不厉害的话,我能成为国公府的家将嘛?”
好吧,周凎无言以对。
这次会试的胜利者们,如周凎这般坐在院中和人泡茶吹牛的不多。大部分欢喜喝的大醉到现在依然呼呼大睡。相比几百个幸运儿,更多的则是会试的失败者,当然这些人虽然不中,但怎么也是举人老爷,比起乡试后的愁云惨淡好多了。有的人已经准备多活动活动,看是否能弄个小官当当;有的人好不容易来趟京师,四下走动,走亲访友;有的人已经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京师。
朝阳门外瓮城关帝庙前,梅村先生吴伟业双手在自己的圆脸上使劲的揉了揉,感觉清醒了几分。自打去年年初他老师张溥回乡守孝,京城一带的事务都交由他处理,他便常常为了人情往来忙的不可开交,尤其是春闱这般天下士子在京城齐聚的时机,吴伟业更是替复社中进京赶考的士子忙前忙后。原因无它,恩师张溥乃是复社创立者和领袖,他作为亲传弟子,替师分忧责无旁贷。
去年年初张溥因守孝回了南直隶,各地数千学子云集苏州虎丘,召开大会欢迎这位大佬归来,一时间天下侧目。今春京师会试,吴伟业作为张溥的亲传学生,复社京师分社燕台社的负责人,更是上一科崇祯四年的榜眼,各地社员来了京城,作为东道主的他肯定是要做好接待工作。
崇祯四年辛未科科举,复社中人高中者颇多。昨日皇榜下来,此次七年甲戌科,复社名士中只有吴昌时高中。晚上和众社员一直喝到了半夜,今个一大早又强撑着起来,送几个要走的社员,真是忙的晕头转向。
“骏公兄不必运送,他日我等再与兄把酒言欢。”五位士子朝着吴伟业齐拜首,他们比吴伟业年纪要大上不少,但吴伟业一是张溥的亲传,二是上次大比吴伟业乃皇帝特意钦点的榜眼,当时闹的士林皆知,虽年轻却早已官位加身。
“众师兄弟,此去郧阳府,山高路远,还望保重。”吴伟业亦是长揖,圆脸上满是凝重。西北流寇此时正在郧阳作乱,恩师张溥来信邀不第举子赴郧阳助阵,这五位听闻后主动要求前往,令人佩服。
有随从牵来马匹,几位士子翻身上马,拱拱手,一行二十多人便渐渐行远。直到看不见人了,吴伟业才收回了目光。身后是关帝庙,从敞开的庙门,能看到庙内关帝塑像威严端坐。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出戏来:
大风阴暗,白昼如夜,阴云四起,雷奔电走,似有铁马金戈之声,闻空中叫噪。如此五日,方且云收雾散,天晴日朗,盐池水如故,皆关将军力也。(注1)
定是喝多了,怎么想到此出戏。吴伟业晃晃脑袋,对身旁的小厮问道:
“焙茗,周相公住所可打听清楚了?”
“就在方家园那边。少爷,咱们走快些,一炷香就能到了。”
“那就走吧,这人有点趣味,今天再去好好会会他”,吴伟业甩了下衣袖,说着向内城走去。
这几日阳光晴好,道路失了泥泞,人走的飞快,没多久吴伟业随着小厮就来到了周淦住所附近。
小厮放下捂住口鼻的衣袖,指了指巷弄里的一间小院:“少爷,那便是周相公的住所”。
随着小厮所指,吴伟业见周边房屋参差不齐,到处残垣碎瓦,不少房子还是茅草铺的屋顶,巷子里黑暗幽深,污水横流。脸庞不由抽了抽,没想到连夺南直隶解元和今科会试会元的才子,好好的会馆不住,居然跑到如此破败的地方居住。
踮着脚尖,主仆二人进了巷子。院子里传来嬉闹声。走到近前,里面的喧闹声突然停止了,小厮欲敲门,吴伟业看着门只是掩着,便直接推门而进。
鸡鸭毛的腥气随着热水的烟气四溢,几个半老徐娘一边收拾鸡鸭,眼神却都盯着院子中央。吴伟业也跟着瞧了过去,院中围站着几人,一方小石桌分坐两人正在手搏。一边是位胖大的壮汉,另一位正是昨日在田府碰过面的新科会元周凎。
胖大汉子脸涨的通红,额头的汗簌簌的往下滴落,撸起衣袖的粗壮手臂也成了猪肝色。手搏相连的另外一只手臂细了很多,青筋暴起,周凎咬紧了牙,脸部线条愈发的棱角分明。
只听到啪的一声,细长的手臂已经被压翻在石桌上。周凎大笑:“大洪兄弟劲真大,比不过,比不过。”胖大汉子吐出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发现周凎飞快的起身,眼睛看着外面。方大洪跟着扭头看,见到院中进来两人,一人衣服华贵,他也跟着立刻站起身来。
石桌上放有茶壶茶杯,吴伟业施礼说道:“刚送别几位士子,听说周贤弟住在附近,不请自来,冒昧登门讨杯茶喝。”
周凎迎了上去,拉着吴伟业的手坐到了石桌旁,一边用茶水烫杯子,一边说道:“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昨日田兄和我说,才知道心心念念的梅村先生就在眼前,而我却不识,叫先生笑话了。”
茶水倒上,看方大洪还站在那里,周凎又给他的杯子续满茶水,拉他坐下。“这位是方兄弟,武艺高强,与小弟颇为投缘。”看着方大洪弯下来的眼角,顺口又介绍道:“方兄弟,这位是梅村先生,吴.....吴兄”昨日在田府,田敦吉介绍这位年轻人叫梅村先生,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叫这称呼颇为怪异,周凎记的清楚。具体名字开始还有点印象,后面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偷溜出京城,却是只记得他姓吴了。
“吴翰林,幸会,幸会。”方大洪却是认得他,知道吴伟业在翰林院上职,赶紧施礼。
一杯花茶下肚,几人聊起了手搏。“大洪兄弟一看就是练家子,周兄居然能和他相持许久,真是让我开了眼。”
“不过是取巧罢了。”周凎解释道:“掰手腕子其实非常讲究技巧,我是利用杠杆原理,占了大洪兄弟不少便宜。”看二人好像没听懂,他拉过方大洪的手臂,摆出扳手腕的动作,另一只手示意到:“你看这里是支点,支点到我手腕的距离,你们再看大洪兄弟支点到手腕的距离,我比他长了多少?”
看二人一时还是没明白过来,周凎直接举了个例子:“两个人挑一桶水,如果把绑水桶的绳子放在中间,两个人承受的重量是差不多的。如果把绳子绑的靠哪个人近一些,他承受的重量就要大很多。”他这么一举例,吴伟业脑子聪明登时就明白了,其他人如方大洪和旁边的随从小厮等人,都是有过干活经验的,也纷纷点头。
“贤弟还精通格致之学,昨日与人中兄等人喝酒到半夜,你们聚在一起肯定有话谈。”
人中兄?这名字怎么那么怪。格致之学好像就是明末因为传教士入大明后,掀起的一些东西方科学文化碰撞后的小浪潮。身为当过不少年理工狗的周淦听到大明还有同类,不免来了一点兴趣:
“人中兄也懂格致之学?那有机会定要和人中兄好好讨教一番”。
(注1:选自杂剧《破蚩尤》。)
(好像是被拒签了。新人不太懂,拒签是不是代表这本书可以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