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倦饮下杯中酒,又活络得客套了?几?句。
第二?杯酒敬的是自家老父亲,“父王,儿这次回来瞧母后脸色还是很差,想来身体?还需要调养,不如让银珠夫人再辛苦两个月,等母后身体?完全养好了?再重新接手也不迟。”
狄羌王软禁王后,对外给出的说?法?是王后重病缠身,不宜再管王宫内务。那时他在气头上,被银珠夫人的浓情蜜意哄得找不着北,便直接将后印给了?她。
他与王后毕竟是结发夫妻,共患难过来的,方才?大儿子的一番话又成功勾起了?他的怜意。儿子刚回来,看见母亲重病未愈,又被夺了?后宫的管辖权,心里?难免不悦,他本想借此机会把后印还给王后,让儿子高?兴一下。听严倦这么一说?,很自然得改了?想法?,同时在心里?暗叹儿子出去两年,好像变得更?体?贴懂事了?。
想起那一年他的子缨主动要求前往大熠为质,狄羌王就感到一阵辛酸,也不知道在大熠吃苦头没有?
想至此,看着严倦的目光更?为慈爱。
连忙把严倦招到近前,拉着他的手,细细打量。“瞧着怎么还瘦了?,在大熠吃苦头了??”
严倦怀疑自家老爹是不是老眼昏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大熠过得不错。但既然老爹都这样说?了?,他也只好顺坡下驴。
“吃穿用度倒是没苛待儿子,就是大熠人不是很好相处。儿子不过是讨大熠女子喜欢了?点儿,一些?贵族少爷记恨在心,不顾两国邦交,三番两次想要置儿子于死地,最近一次被人逼落悬崖,险些?摔死。若再待下去,说?不定就随了?子陵弟弟,只能留下一具尸体?回狄羌了?。”
严倦半真半假应付一通,狄羌王和底下的臣子都深信不疑,狄羌王一听是因为讨大熠女子欢心才?惹人记恨,嘴上没说?心里?自豪得不得了?,又想到长得最像自己的儿子差点被大熠人害死,心里?愤恨不已。
“害死我?一个儿子不够,还想害死第二?个,真当我?狄羌软弱可欺吗?”手在金座扶手上连拍了?好几?下,拍得“梆梆”响,显然是真的用了?力气。
底下的臣子见王发怒,跟着义愤填膺得指责大熠黑心烂肺。有一个大臣嗓门?最大,指天?嚷道,“昭勇将军通敌叛国,虎狼之国损失一员猛将,亡国是迟早的事,这是天?要收他们!”
严倦懒洋洋得站在一旁看戏,乍然听见这番话,浑身不由一震,他扭头看向刚刚说?话的大臣,“昭勇将军通敌叛国,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语气骤然严肃,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王后邺兰朵斜睨了?他一眼,插嘴道,“怎么?你也知道这位将军?”
严倦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脸转向邺兰朵,笑道,“昭勇将军名震四方,三岁稚童都听过他的名讳,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只是有些?惊讶,我?离开京州时,还没听说?此事。”
这事儿狄羌王了?解得十分清楚,接过话头,“三个月前的事,可能就发生在你离开京州后没多久,昭勇将军突然消失,有人从他的军帐里搜出南烈丞相写给他的信函,允诺只要他愿意倒戈,就许他万户侯当。”
饶是严倦胸中心潮起伏,脸上也没显露一丝一毫的异色。浑不在意得带过了?此事,又继续与底下的大臣们喝酒。
狄羌没这么多规矩,接风宴狂欢到半夜,臣子陆续离去,严倦走到花园里?透气,身上的酒气中混着一股果香,冷风一吹,便和空气里的花香缠绵到一处,香气愈发甜腻。
“大公子。”
严倦转身,认出来人是母亲身边的侍女,笑了?。“依奴缇,两年不见,你已经长成一朵娇媚的雪芙蓉了?。”
“王后让大公子过酒曲金池一趟。”
依奴缇颊畔飞红霞,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严倦。
严倦目光中含着露骨的玩味,指了?指天?上的一轮圆月,“今夜月色很美,不是吗?”
依奴缇紧张得抠紧手指,“是……是的。”
“月色很美,却无法?与佳人幽会,真是遗憾!”严倦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依奴缇的手掌心被她的指甲抠出了?好几?枚月牙印子,她咬住嘴唇,在心底下定某种决心,扬起头来,把她撩拨得春心萌动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走到池畔的一棵玉兰树旁,他突然转过身来,浸着月色的水光在他的脸上晃荡不休,唇角还勾着几?丝笑意。
依奴缇沉淀下来的喜悦,如浪潮一般,再次淹没了?她的心脏。
“我?与母后两年未见,有些?母子间的体?己话要说?,依奴缇就在这里?等着,可以吗?”严倦微笑着盯着依奴缇瞧,醉人的桃花眼中,缱绻深情如火一般热情,包裹其中的是一片月光,浸着亘古的寒凉。
依奴缇轻声应是,看着他兀自离去,背影比今夜的月光还冷。
酒曲金池的池畔两侧,屹立着数盏琉璃灯,灯光倾泄,仿佛几?道淡紫色的光柱沉进了?水底。
邺兰朵手里?抱着一个琉璃罐,从里?面抓了?一把鱼食撒进池子里?,引得池中的锦鲤争相抢夺。
她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衣着华丽,面容秀美,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纪要年轻几?岁。但对于一个久经风霜的人来说?,她的眼睛却骗不了?人,那双眼里?凝结着结实的疲惫。
严倦从旁边的花坛里?掐下一朵丽格海棠,走过去,插在邺兰朵发间。邺兰朵怔了?一下,抬手想要摘下发上的花。严倦手伸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后立刻松开,从背后轻轻扶住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