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年关,为了给屠郎中攒赴京赶考的盘缠,就再?空不出结余为她做新衣裳。学堂放假的前一天,大多人都穿着新衣裳来上学,盛疏穿的是一件大红棉纱小袄,她自己?依旧穿着去年那件有晚香玉图案的绣花袄子,不显旧,只是衣料的颜色已经不鲜亮了。年年都有新衣裳,突然间没?有了,心里总会有落差。她并没?有将情绪显露在脸上,和往常一样,该读书读书,该写字写字,下学以后?,她收好?提袋回家,秦护从后?边追上来,大冷的天,他跑得脸颊泛红,来到她面前,将一匹月白的绸布塞进她手里,不等她有所反应,转头就跑了。
水红色的斗篷下露出月白色的裙角,她今日在里面穿的是一件月白缎绣长裙。当年那批绸布她好?好?收着,并没?有做成衣裙,好?几次秦护遇见她都欲言又止,她猜他是想问她为什么没?有用那匹布做衣裳来穿。
他的确对?她好?过,所以她后?来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变就变,看着她的眼里又为什么就带了恨意!
第79章
“倾月小姐,我跟阿妈说了要娶你,阿妈同意了。”
太常院宗正家的小儿子倾慕倾月,日日跑内史令府门口蹲点?儿,倾月烦他的很,出个门都要走偏门,免得被那?蠢小子缠上。
倾月逃脱了正门,没逃脱偏门,谁知道那?蠢小子突然学精,直接花钱找来几?个盯梢的把她家四个门都看?住了。倾月来酒肆喝春风醉,他蠢小子也?跟着来,这会儿倾月坐着他站着,倾月烦不胜烦,倚靠着高窗喝酒,想着要不要干脆找人背地里做了他,为?这样的货色动脑子,简直就是在浪费她精力。
正午十分,街上正热闹,小贩挑着蒸糕穿街叫卖,窗对面卖锅巴油粉的摊子前围满了人,闹得倾月都想叫下人排队买一碗来尝,看?看?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倾月小姐!”
“倾月小姐!”
宗正家的小儿子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面热火朝天说了老半天,倾月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连喊了两声,倾月才懒洋洋转过?脸,“怎么了?”
宗正家小儿子看?见倾月的脸,顿时跟掉了魂儿一般,“倾月小姐,我阿妈同意我娶你了。”
倾月强忍翻白眼的冲动,两只手肘交叠搁在桌子上,挑了挑妖娆的眉,微微笑道,“恐怕不行!”
宗正家小儿子显得十分焦灼,“怎么就不行了。”
倾月在心里啐了一口,嘴上道,“长公子不同意。”
直接抬出严倦的名头吓唬蠢小子,简单粗暴,连敷衍都不愿。
“长……长公子?”宗正家小儿子的脸一下子灰败下去?,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倾月知道这狗皮膏药过?两天又会卷土重来,她当然有办法让他从此不再纠缠,只是这两天被穆子缨弄得心烦,不愿意分出思绪收拾这种破事。她同穆子缨,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可穆子缨软硬不吃,形势不明?的时候,她不敢轻举妄动,若彻底惹火了穆子缨,于她没有半分好处,还得徐徐图之。
倾月越想越烦,消失了一阵的侍卫一回来,她就沉了脸叱问道,
“不是不让人靠过?来吗?你怎么当差的?”
年轻侍卫身上透出隐隐约约的贵气,“小人去?问掌柜的有没有空出的独间,让他钻了空子,小人知错。”
话虽谦卑,语气却不卑不亢。
倾月转动酒杯,凝望着侍卫端方清正的脸,似笑非笑,“掌柜的怎么说?”
侍卫冷冰冰回,“暂时还没有得空的独间。”
倾月单手撑腮,语气轻飘飘的,“把掌柜的叫来,我要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贵客,值得让本小姐等。”
侍卫听命离去?。
“等下!”
侍卫转身。
倾月抬手捏了捏耳垂,用下巴点?一下酒杯,眼尾上挑,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媚脸,悠悠道,“给本小姐倒杯酒再走。”
侍卫脸上出现一丝愠色,久久不动。
“清高什么?”倾月嘲弄道,“你只是个侍卫,伺候小姐是你的本分,可别?忘记自己身份。”
侍卫隐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站立良久,返回到倾月身侧,倾身倒满一杯酒。动作里带了气性,以至于酒满出了杯外。一端起?,就会泼到人手上。
一个小男孩推开了对面厢房的门,倾月瞥过?脸去?,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味。
“不用问掌柜,我找到人拼桌了。”
那?杯酒,倾月直到离开酒肆也?没有沾一口。
倾月走到厢房门口时,正好遇到小男孩出来,她抬了抬手,示意侍卫不必跟。
盛疏与图左约着在酒肆吃饭,到了午时,图左仍不见人,差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来递口信,说军营有要紧事,需要回去?,让她自己先吃,不必等了。盛疏早已习惯自己用饭,打发走小男孩,心思全被满桌的肉勾了过?去?。现在已经不需要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她还是离不了肉,一顿不吃就想得慌。
筷子刚夹住一块儿野猪肉,一穿鸦青广袖袄裙的女子绰绰约约地踏进了厢房门。
盛疏第一次见有人把黑乎乎的颜色穿得这么光彩照人的。
倾月抬身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笑盈盈道,“我想跟姑娘拼个座。”
盛疏放了筷子,倒了一杯酒,咕咚喝完。酒杯掷桌上,“姑娘我不同意。”
倾月并不生气,“你是从大熠来的?”
盛疏乜斜了眼睛瞅她,“你是专程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