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县没?了主见,脑子一热,竟然顺从了秦护的意思,扶了扶歪斜的乌纱帽,大喊道,“拿下!给我拿下!监押入狱,等候处斩。”
屠鸾不安地望望容琰,却见他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心也跟着定了定。
“徐弄亭,你吃了豹子胆了!”
县衙的兽头大门?遭人一脚踹开,两?队官兵手里均执着火把小跑进门?,分两?列把守在院落两?侧,一名身穿绯袍脚踏官靴的官员阔步走来,朗声?喊道,“把这浑货给我绑了!”
徐知县被这一身喊吓得打了个哆嗦,腿肚子发软,噗通又跪了下去,“知……知府大人!”
宋登铁青的面皮绷得紧紧的,指着徐知县破口大骂,“宛南总督是北胜王的旧部,需不需要让他来认一认你面前站着这个北胜世子是真还是假?”
徐知县耸了肩,垂丧着脸跪过去抱着宋登的腿,苦苦哀求道,“知府大人,下官都是听您的命令行事,您救救下官!”
宋登一脚把他踹开,“污蔑完世子就来污蔑本官,你当真是不想要命了?”
容琰慢悠悠晃上前去,对?宋登笑道,“宋大人,我此番前来也是不得已,西南的将士就等着宛南的粮食救命,带不回粮食,陛下那儿?我没?法交代,也辜负了左相?的信任。”
宋登冲容琰拱了拱手,“世子放心,就算是下官全家不吃不喝,都要挤出粮食供前线的将士饱腹。”
这一招杀鸡儆猴起了效用,得了宋登的允诺,容琰便不再?多说,招呼屠鸾与魏胭离开,刚迈出一步,又停下来,回头对?宋登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输了战事,西南失守,天下大乱,再?多的钱拿来又有什么用呢?享乐是盛世的专属。”
宋登恭敬得点一下头,“世子说的是!”
这里的事情已了,屠鸾正?打算跟着容琰离开,忽然间,被人粗暴得拉扯过去,颈项上传来冰冰凉的寒意,一把雪亮的长刀正?抵在她的脖子上。
“屠姑娘!”魏胭惊呼。
秦护死死拽着屠鸾的胳膊,低头看一眼怀里的人,从她身上闻到清泠泠的冷香。
容琰黑亮的眸子里涌现出几分燥意,“你想要什么?”
秦护扬起脸,面上狂躁与愤怒的情绪交织,令他看起来如地狱的修罗一般可怖,“放我走!”
容琰毫不迟疑,点点头,“就依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冲上前的几名官兵得了宋登的示意纷纷退回两?侧,秦护挟持屠鸾向外?走去,警惕地左右瞟。
刀抵上脖子的时候,屠鸾有过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被秦护拽进一条巷子里,秦护厉声?呵斥,“所有人,站着别动。”
容琰顿住脚步,韩东转头看向他,容琰目光隐忍,仍冷静道,“照他说的做。”
秦护拉着屠鸾慢慢向后?退去。
“世子!现在怎么办?”宋登一脸忧虑。
容琰抬起眼皮,“带来的官兵中可有弓箭手?”
宋登想了下,笃定得点头,“有!”
容琰扭过身子,静静看着他,“我要的是射术高?明的弓箭手。”
“世子放心。”宋登从官兵中点出一个人,“准备弩箭。”
秦护垂首望着怀里的人,她不曾求饶,脸上连一丝恐惧没?有。
秦护自嘲得笑笑,“尊严和命我都豁出去了,还是追不上你。”
屠鸾微微仰起脸,“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清高?,你豁出尊严和性命,从来都不是为了我。”
她一语道破了他的自私自利,秦护手控制不住得发起抖来,低下头靠近她的脸,她精巧的耳垂就贴在他的唇畔,屠鸾嫌恶得偏开头。秦护的嘴唇转而贴在了她的鬓发上,她的发上沾满凌冽的霜意,秦护感到自己?的嘴唇似乎已经被冻僵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娇娇,你随我远走高?飞好?不好??”
屠鸾垂眼瞥了瞥他颤抖的手,冷声?道,“秦护,把刀拿稳,手不要抖。”
他刚刚燃起的一丝热情被她的冷漠浇熄,秦护目光徒然间狠戾起来,“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屠鸾也被他激出了三分血气,“我说了,你手”
没?等她说完,“咻”得一声?,一只箭弩钉中了秦护的脖子,鲜血淌下,染红了屠鸾斗篷领口的雪白毛领。
秦护没?有立刻死去,持刀的手从屠鸾颈侧费劲得移开,容琰出现在巷口,屠鸾这才回过劲,用力推开秦护的手,远远跑了几步。
容琰大步行来,将她揽在怀里,目光落在她的颈侧,“受伤了吗?”
屠鸾不自觉地揪住了他的披风,轻轻摇头,“没?有。”
“砰”的一声?,秦护壮硕的身躯重?重?砸在地面上。容琰与屠鸾同?时被这声?动静引去目光。秦护缓慢得爬向屠鸾,在距离屠鸾五六步远的位置,不动了。他费力伸手,似乎想要抓住屠鸾的一片裙角。
“我……我也有过对?你还不错的时候,对?不对??”他拥有一双凤眼,平时看人时总觉得带有一丝邪气,而现在,这双眼睛看向屠鸾,却是罕见的干净澄澈。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手高?高?抬起,就只差那么一点,手垂落下来,便永永远远得错过了。
屠鸾只需要向前走一步,他的希望就不会落空。
可直到最后?,屠鸾也没?有动一下,连一小步的怜悯都没?有给他。
屠鸾静静望着失去声?息的他,眼角竟然会有酸意。
她恍然想起,她与秦护之间,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