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挥说得没错,走廊尽头的试验室确实别有天地。顾紊觉得一步踏进了科幻片里,一片耀眼光明白花花地照得他睁不开眼,缓了一阵才看清楚。试验室足有七八十平米,干净、明亮却不够规整。十几面机柜分成几组排列在墙边,柱旁。每面机柜里都装得满满当当,繁星一样的指示灯或常亮或闪烁,放着各自的光芒。散热风扇传出低沉、持续的嗡嗡轰轰声,在整个试验室反复回荡。无数根看不出是电源还是信号的线缆在机柜与机柜,机柜与试验台之间交错纵横,勾连缠绕。不同颜色,各种粗细,分不清来路去处,看着像盘丝洞。
有两个年龄稍长的青年男子坐在试验台后查看着面前的几台电脑显示器,时不时在堆叠得毫无章法的各种设备上摆弄几下。秦挥介绍说,这是他同一课题组的师兄,一大早就来这准备,现在是做最后的测试。
顾紊寒暄了几句,环视着屋内问道:“量子橐在哪呢?”
秦挥说:“这屋里就是。”
顾紊怀疑自己眼花了,又来回看了两圈,说道:“哪?你不会说这屋里所有东西都是吧?”
“你算是说对了!这些机柜,机柜里所有服务器、交换机、不间断电源、转换装置、存储设备、光晶格相变器、量子调制器,试验台上这些终端、分析仪、采集器都是为时空渗透服务的,缺一不可。所有这些设备组成了量子橐系统,跟你想的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我以为会有个像直立式装甲的东西,再不济也是核磁共振那样,谁知道竟然散了一地,连个概念性的外观设备都没有。”
秦挥笑起来:“实验装置又不是量产设备,自然没那么注重外表。溜光水滑未必好用,你凑合吧。”说着拿来一沓文件,连签字笔一起递到顾紊手里,“签吧!保密协议、免责条款、志愿登记、健康情况调查、个人信息备注……每个都要签,标星号的是必填项,别漏了。字写工整点,按上手印。”
顾紊一看,这一系列文件都是以学校的名义出具的,盖着公章,还有一份慕容教授的委托书,十分严肃、正式。他心中暗想,这么郑重其事,不会在时空渗透过程真出意外吧?
没过多久,秦挥和两个师兄就测试完毕了。顾紊也做好了试前准备,秦挥让他在一张医用担架床上躺好,调整好了高度和角度,开始为他固定神经元监测器和肢体辅助感应元件。顾紊心里莫名紧张起来,强作欢笑说:“我怎么感觉这么像受刑呢?还像活体解剖。”
秦挥自顾自拉紧了床上的束缚皮带,将顾紊的大腿、小腿、手臂、腰腹依次固定在床上,之后笑道:“现在才真的像。”
有个师兄解释说:“别担心,你进入半麻醉状态之后,身子或许会不受控制地震颤、摆动,这是避免你受伤的保护措施,也能让量子橐系统的稳定性不被扰乱,忍一忍就好了。”
秦挥又嘱咐他:“前面一个小时你尽量不要睡着,目前还不知道睡眠状态下的意识能不能成功投射过去。当然,清醒状态下的也不知道。哈哈,还是保持清醒些吧。”
顾紊忽然忍不住想笑,甚至有点怀疑他们几个在这进行的不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突破性试验,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三个没毕业的研究生加上一个走霉运的实习刑警就要时空渗透了?怎么想怎么不像是真的。那些傻乎乎兀然矗立的大柜子,一片一片挤眉弄眼的发光二极管指示灯,一团一团东拉西扯的连接线,说是地下黑作坊在偷铸假币可能更令人信服些。
在他胡思乱想的同时,秦挥他们已经正式启动了量子橐系统的测试、试验功能。量子调制已经在顾紊到来之前就已经完成,量子纠缠成功建立,状态稳定得令人惊喜动容。
下面首先进行的是身体机能和精神状态测试,顾紊年轻,平常又注重锻炼,昨天休息得也充足,很顺利就通过了检测。一个温柔的女声从系统扬声器里传出来:“试验对象满足系统要求,可以开始下一个步骤。继续试验请进行生物特征验证,需要至少两名试验员依次输入。”
原来量子橐系统设计得相当严谨,不允许单个人私自操作。秦挥和一个师兄依次验证了掌静脉,启动了系统的下一个步骤。
秦挥看着系统界面上的设置项,最后跟顾紊核对:“你去的时间是一九三一年二月,对吧?十七号是春节,你去节前节后?那就设置为最后一天,二月二十八。地点是hen省涧水县磷缁镇,对吧,就是你口中的五德镇。没问题了啊,确认!开始集中精神想象目标时空的模样吧。”
顾紊对一九三一年的河南根本毫无认知,他哪知道彼时彼处该是什么样子。他怀着美好愿望开始憧憬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大约一百年前的理想景象。最好是能投射到一个高大帅气,有知识,有财富,还有一定名望的青年才俊身上,到时干什么都会顺利许多,说不定还能体验一把网络和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浪漫爱情。
他嘴角禁不住翘起来,幻想着自己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光鲜亮丽的制服,佩着锃光瓦亮的最新式手枪,在充满了艳羡目光和动情欢呼的街道上巡游。
与此同时,他开始觉得头上、身上所有固定了监测元件的地方都有了麻酥酥,热乎乎的感觉,渐渐地,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后来成了有烧灼感的刺痛。他知道,这是量子橐系统在对他进行半麻醉。仅仅数秒过后,他就觉得刺痛感退潮般减轻了,他醒悟过来,这不是刺痛感消失,而是自己的感官机能在快速衰退,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光亮也在急剧变暗,而试验室的照明并没有人关掉。
令他觉得奇怪的是,听力似乎非但没有衰退反倒变得更敏锐了。散热风扇的嗡嗡声变得尖锐而响亮,后来简直成了震耳欲聋的巨大噪音。他忍不住问道:“这套系统是拖拉机改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