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死驴脸上陪笑,眼珠却在顾紊脸上、手上转个不停。顾紊掂着手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跟你打听个事啊?”
“兄弟你说,只要我知道的绝对问一答十,毫不隐瞒。”
顾紊想起自己来这个时空的目的是调查盛、皮两家的纠葛,这个撑死驴是皮家的团丁,说不定能知道些线索,就问:“有个河……”
他刚说了两三个字,魏武就突然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插话说:“顾兄弟,你记错了,咱们要去的地方叫江夏镇,不是河夏。”
顾紊不知道他为什么拦着自己,想来定然有他的道理,就顺口搭音,改变了话题:“哦,对,江夏镇,你可知道还离着多远?”
撑死驴满面狐疑瞅着顾紊和魏武,说道:“江夏镇,没听过,这附近没有什么江夏镇,河夏镇,只有尚鹿镇、捉瓮镇。”
“那就算了……”顾紊含糊答应着,不再说话。
魏武忽然问道:“这种新式枪怎么用?”
撑死驴抢先答道:“容易用得很,一搂就打。火力猛,射得远,就是连发的时候后坐力大了点儿。你看,现在快慢机是在单发上。来,我给你打一个看看。”他边说边凑到近前,向顾紊手中驳壳枪上抓去。
顾紊心中好笑,真没看出来,这个傻大笨粗狗熊一样的壮汉竟然狡猾奸诈得很,知道浑水摸鱼,想把枪再骗回去。这种小伎俩未免太把别人的智商当儿戏了,只会令人发笑。他右手一缩,将枪管正好让在撑死驴手里,食指扣住扳机,看着他不住冷笑。
撑死驴一愣,知趣地缩回手去,讪笑说:“呵呵,枪管还是热的。”
顾紊摆了摆枪口,示意他退开,之后将大肚匣子递给了魏武,一边指点一边解释:“这是枪管,发射子弹的地方。这是扳机,是枪的开关。枪把攥在手里,单眼瞄准,照门、准星对准目标,一扣扳机,就会有金属弹头像弩箭一样被火药击发出去。你试试……”
魏武持枪在手,掂了两下,觉得沉甸甸的十分压手,心里既新奇又疑惑。
“用枪口对着人,前面的准星瞄准,然后扣下面的扳机,对吗?”
撑死驴发现他手里的大肚匣子总朝着自己比划,心里陡然一紧,假笑道:“大哥,这玩意儿不能随便冲自己人比量。你看旁边那棵树,不远不近正好有个树疤,多像练枪的靶子,你打它试试。”
魏武口中说着:“好,好。”手里却并不改变,枪口依然对准了撑死驴,说道,“你可以走了。”
撑死驴大惊失色,料想这个眼光犀利的中年人要拿他这个活靶子练枪,当即瑟缩哀求道:“爷爷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一家子就全完了!”
魏武笑道:“你以为我要杀你吗?哈哈,多虑了。你去告诉皮家当家人,就说有朋友拜访他来了,还有几句良言相告,要他洒扫庭除迎候客人。”
撑死驴将信将疑,一边向五德镇方向倒退,一边说道:“敢问两位贵姓高名,是皮家哪路好友,我好回禀皮五爷。”
魏武说:“你就告诉他,两个知晓皮家未来,能为他改变命运的人来了。”
撑死驴连连答应,眼光死死盯着魏武持枪的右手,快速倒退着身子。
魏武满脸含笑,向他挥了挥手。撑死驴放了大半个心,退出几十步后,料想他即使在自己背后开枪也未必能打中,就猛然转身向前狂奔而去。
魏武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撑死驴的后心,突然大喝一声:“撑死驴!你忘了这个!”
撑死驴下意识回过身来,看到魏武擎起的手臂和那支黑黝黝的硕大手枪顿时魂飞天外,悔恨莫及。
“你说过不杀我的!”
“未必打得准,你试试!”
魏武毫不迟疑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声波裹挟着子弹,像硕大无伦的神怪挺着一柄锐利无比的标枪向呆若木鸡的撑死驴冲去,要将他穿透、碾碎。手枪巨大的后坐力将魏武推了个趔趄,令他手臂颤抖,掌中枪差点儿脱手。
他向撑死驴看去,马上就知道自己还是眼高手低,太想当然了,本以为能一击毙命,结果子弹却跟预想的路线差出了十几个撑死驴,斜斜飞出,打进了树林深处。
撑死驴毫发未损僵立在远处,等弹药的回声像天边的闷雷滚滚而过,他霎时清醒过来,跳起身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林,隐身在一棵树后放声大笑,骂道:“他妈的两个孬种,敢耍弄爷爷!哈哈,那是老子的手枪,枪子儿都是长眼睛的,看见我都得绕着走!你们两个龟孙儿等着老子,有种的来五德镇,看我怎么拧下你们俩的脑袋当尿壶使!”
魏武把驳壳枪递还给顾紊,说道:“这枪不好使,你来杀死他!”
顾紊一时没转过弯,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取他的性命?”
“杀了再说,他要跑了!”
顾紊心想:这个撑死驴一见面就要抢夺财物,连衣服都不肯叫我们留,后来一言不合抬枪就要杀人,平日不知已经害了多少无辜百姓,肯定是血债累累的不法之徒,杀了他是为民除害。想至此处不再犹豫,觑准撑死驴左躲右闪,此出彼没的身影,一枪打了过去。
撑死驴正在树木掩护之下狂奔,听见枪响慌忙在一棵大树后藏住。感觉了感觉,除了左手被树枝挂了一下,全身并无任何异样。他庆幸之余,猖狂得意地叫道:“没打中,哈哈……儿子哎!孙子哎!重孙子!你杀不死你爷爷,哈哈!是人生父母养的就来五德镇找爷爷,要是管四条腿的叫爹,是去了势的夯货就夹着屁股绕道走……哎呦!”
他正得意忘形,突然觉得左手剧烈作痛,抬起来一看才明白,原来刚才左手不是被树枝挂了,而是中了顾紊打出的子弹。中指已经不翼而飞,鲜血正汩汩而出。
他疼得牙齿格格作响,豆大的汗珠滚滴而下。他不敢再作停留,扯起衣襟裹了断指之处,咬着牙没命地逃走了。
顾紊一击未中,再想补枪发现撑死驴的人影已经在朦胧的晨雾之中渺不可见,打也打不准了。他不无遗憾地说:“嗐!这枪我也头一次用,没准头,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