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魏武追到撑死驴藏身之处,找到了那截断掉的中指。
魏武说:“比我强,你起码打伤了他。”
顾紊说:“这下他更恨我们了,还没看见五德镇的影子已经多了一个死敌。”
“无妨。”
“有妨也没办法了……对了,我已经缴了他的枪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死他?”
魏武说道:“对这种无赖恶棍来说,你没被他乖乖打死就已是罪大恶极,又夺了他的兵器,他更恨你入骨。你不杀他,他回去之后也只会造谣中伤,搬弄是非,绝不会说你一句好话。他难解胸中恶气,必然会想方设法对咱们下毒手。与其受这等小人加害,不如杀了他干净。如今叫他逃了,对咱们来说已经留了后患,此去五德镇必然风波不平,杀机四伏,要格外小心谨慎。”
“你觉得皮家会徇私偏袒?听了手下一面之词就不分青红皂白放任他随意加害无辜?”
“我不知道皮家会是哪样的人,但从常理推测,你觉得他们有耐心,有兴致找咱们去当面质对吗?说不定听了手下的谗言,随便一挥手不管不问,或者让他们随意处置,咱们就遭了毒手了。”
顾紊听得冷汗直冒,从心底承认魏武考虑事情要比自己深入、细致得多。他说:“你让撑死驴去给皮家送信,说知晓皮家未来,能为他改变命运的人来了,是什么用意?这么一说,皮家更会不相信咱们,拿咱们当招摇过市的江湖骗子。”
魏武笑道:“我如果不这样说,有可能咱们连皮家的门都没进就被人半路打死了。这样一说,皮家就有可能想见识见识咱们怎么骗法,只要皮家想见咱们,就不会放任手下随便加害。”
顾紊更加佩服魏武的深谋远虑,还没到五德镇地界,他已经利用上了皮家的势力将自己保护起来。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皮家会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们根本不予理睬甚至反感憎恶,自己两人还是前途未卜。
他举起手里的驳壳枪,研究了一番苦笑说:“撑死驴没说谎,这把大肚匣子确实新得很,二十发子弹是满的。今天用了三发,还剩十七发,就算一枪打死一个敌人,最多也就能消灭十七个撑死驴,五德镇里的团丁绝不可能只有十几个人吧?”
魏武笑道:“怎么,怕了?”
“说不怕有点假,说怕也不符合事实。在这个时空死了顶多难受一阵,然后就回原来的时空了,所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刚来两天就回去,未免显得咱们太无能了,况且也太不值啊!”
魏武想了想,看着顾紊说道:“来时我设想的策略不能用了,咱们根本没时间去调查这几个县的各种势力,只好去皮家急中生智,见机而行了。”
“只好如此……”顾紊想象着即将来临的危险磨难,傲然说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俩算送给你的,杀三个赚一个!”
魏武仰天大笑。
顾紊问道:“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魏武说:“你一招就能将撑死驴凌空掷出,打枪的本事也十分了得,若在我帐下,定然叫你做我军中司马。不过,这枪恐怕在你手里不会太久了。”
“为什么?”
“咱们势单力薄,到了别人的地盘,你觉得武器在谁手里还会由咱们说了算吗?”
“走着瞧,我倒想试试他们怎么把我的枪缴了去。除非他们当中也有人练过现代格斗术,能比我还厉害。”
大路穿出树林之后蜿蜒拐了几个弯,经过一大片农田,渐渐看到了成片的房屋。天光还没有完全大亮,透过将尽的雾气能发现,这里的房屋虽然仍是多见泥坯少见砖瓦,却是比沿路的村庄要强得多了,至少不再是成片的芦棚草屋。
“这就是五德镇了吧?”顾紊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知在陌生的前面会有什么未知的遭遇。他心一横,说道,“走吧,是龙潭还是虎穴,我来了!”
魏武却并不急躁,站住脚步,活动着手脚颈腰,笑道:“急什么,歇一歇误不了多少事。”
“趁那个撑死驴没那么快埋伏人手袭击咱们,赶紧进镇吧,找到皮家再歇不迟。”
魏武无动于衷,在道边树下坐了下来,又说:“你知道皮家在哪?”
“鼻子底下有嘴,可以问。”
“你不觉得主动找上门有失身份吗?”
顾紊哭笑不得,抖着身上的破衣,又翘起脚上的草鞋,说道:“就这!咱俩有什么身份可言?”
魏武摇摇头,稳若泰山地说道:“你忘了咱们让撑死驴传的什么消息?咱们可是来为皮家泄露天机,逆天改命的,就算他们不来热热闹闹地迎接,咱们也要风风光光地进镇,大摇大摆地上门。”
“就在这里干等?算了吧,先进了镇子再说,起来起来,跟我走!”顾紊半拉半拽催着魏武动身。魏武无可奈何,任由他引着向镇子走去。
未到镇口之时,一株粗壮的槐树先映入他俩的眼帘。那槐树枝桠极力横伸,将整条道路都遮挡在树荫下。整个树冠足有十几米宽,二十几米高,巨塔一般耸立在镇外,叫人一见肃然起敬。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浓密的枝叶下摇摆,看着像要从树上跳下来。不远处还有十几个镇民指指点点在看热闹,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不对!”顾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不是人在往下跳,而是上吊自杀!”
魏武也看出了异状,说道:“不错,有人吊在了树枝上。”
他们匆匆赶到近前,发现果然是有人颈套绳索吊挂在树上。顾紊边跑边向围观的看客高呼:“快救人下来!”那些人听见动静,同时扭过头来,脸上却仍是冷漠神情,一个个无动于衷,对顾紊的呼叫置若罔闻。
顾紊对魏武说:“快!咱俩把他卸下来,说不定还有救。”他从刚才就觉得树上这人眼熟,离得越近这种熟悉感就越强烈,等来到树下终于认出,这就是螯山岔路遇到的疯妇。
魏武说道:“人已经死了。”
顾紊问他:“你怎么知道?”
魏武指了指不远不近冷眼旁观的百姓,说道:“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不是冷血之辈,要是活着,不会不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