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长老一把抓住沈梦的手腕,力道之大近乎能够轻易将其捏碎,后者只是闪过一丝苦楚,随即又只是冷冷地盯着别处一语不发。
“哼!十五,你来看看她体内同心种是否萌芽。”
沈家十五长老上前,一缕灵气接入沈梦体内肆无忌惮地查探,良久后才松开手,老脸皱缩道:“确实只剩下一枚萌芽的同心种,而且她有心将另一枚同心种的气息给断绝,恐怕难以知晓另一人是谁。”
一旁,江志远看着沈梦孤苦无依的怜人模样,心底陡然生起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对方的冲动,对两位沈家长老抱礼直言,“两位叔伯,在下有一猜测,或许知道另一人身份。”
他话音刚落,一道冷冽的目光瞬间就如同利剑一般刺在他的脸上,江志远不敢与之对视,慌忙侧过半个身子,内心纠结无比,他真不想看到沈梦对自己如此敌视的目光。
九长老道:“说来听听。”
咽了口唾沫,江志远心底一狠,“日前末王大墓中,沈梦道友与那位近期风头无两的柳鸣尘颇为相近,有说有笑不似一般关系。”
“柳鸣尘?那个金家授剑的柳鸣尘?”
“正是。”
九长老冷哼,“且不管是不是什么狗屁柳鸣尘,将沈家功法同心种付与他人已然违反族规,沈梦,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事情既已败露,沈梦也不作遮掩,反看着九长老冷笑起来,“那还请九长老,押我赴祖宗祠堂前受审!”
“好好好,我看你真是一身反骨,你既然要受审,我便成全你受审!”
说罢,九长老袖中落下一道法器,托起他以及沈梦向院外飞去。
十五长老袍袖一甩也跟了上去。
而沈梦父亲此刻才气息稍稳爬将起来,那江志远被撂在此地,见状立马迎上来想要搀扶。
然而沈梦父亲脸色阴沉,“公子请回吧!”
江志远哪里不知道他因方才那番作态惹了沈父不快,一弯腰又要致歉。
只在这是,一股灵风二话不说就轰在他身上,径直倒飞几丈后将院墙都砸塌了才停下,一个朝山外卷荡而去的“滚”字经久不息。
其后沈梦父亲御器疾离,直追九长老等人。
江志远被打得上气不接下气,鼻中都流血了,最终只得无奈一叹,“终究是我自找的,我得追上去,看看沈家的长老们会如何处置她,兴许可以从中争取一二,博得她几分好感,甚至一蹴而就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发现自己真的忘不了沈梦,拖着踉跄的步子朝山上走去。
半日后,黄龙山庄山顶,沈家宗族祠堂前的广场上,听闻族内要审讯一位不尊族规,私授同心种的子弟,一时男女老少,只要是在山庄内的沈家之人来了七八成之多。
乌泱泱一片足有两千多人,祠堂正前,十把椅子一字排开面向广场,而广场正中,一道孤影跪地而坐,上身笔直。
斜阳照在广场上,将沈梦的影子拉得绵长,像是随时会被拉断一样。
广场三周,地面、天上都是人,嘈杂声如同一个挤满了马蜂的木桶。
有子弟道:“听说她将同心种私授给了别人,这可是族中大忌呀!”
“这人我等根本不认识,多半是没什么名声以及天资的,也只能靠这种做派彰显她那自以为是的本心了,呵。”
“但她毕竟遵循了本心,不是么?”
“啊?”先前交谈之人一愣,看清说话之人后又是一惊,“原来是十一长老,方才是我口不择言,还望长老莫怪。”
“无妨,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抒己见并无不妥。”
“长老所言,我等铭记。”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地境八阶的十一长老,一众沈家子弟可都不敢得罪。
沈知言站在沈家修士之前,看着沈梦的背影微有所思。
嗖!
不多时,阵阵破风声响起,一众修士只觉天有光闪,下一刻就看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十把椅子上,已经有六把椅子坐上了人。
其中一名须发皆白的皓首老者最靠近中间,便是他起身说道:“其他四位长老事务缠身,今日就由我以及另外五位长老主持此次族审。”
皓首老者的话并没有引起什么人不满,因为空了的四把椅子,那可是留给沈家的四位天境大修士的,即使他们不会因为沈梦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境七阶子弟而到场。
六位具有实际话语权的长老落座后,皓首老者对座位中的九长老询问道:“老九,与大家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九长老起身,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今日江家有一小友前来拜会,特意为了这沈梦而来,其中道理大家都懂,可沈梦却屡次三番恶言相向,我察觉此中蹊跷,果然,探查她体内玄木灵气的状态时发现,她竟将同心种早早私授他人,此举实在有违族训族规!”
皓首老者轻轻点头,嘴唇动了动,“可有其他人证实九长老所言虚实?”
“有。”人群中,十五长老飘然而出,“五长老,我可以为九长老作证事实确实如此,今日是我陪同九长老与那位江家小友同去的,也确实复查到沈梦体内同心种只剩一枚,且有萌芽。”
群情哗然,一些老顽固甚至指着沈梦就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她只是平静地跪在原地,如同进入冥想一般,任那些污言秽语如雨如山也不动分毫。
五长老捋了捋胡须,几乎黏在一起的眼皮微微抬开看向了她,“你呢,沈梦,你有什么要说的?”
她沉默,所以无话可说。
九长老起身,“五哥,这沈梦私授同心种已成事实,按族规只有两种惩戒之法,一是废去所修玄木王灵,其同心种自断,二是领杖三十,并请叔伯他们出手抹除同心种,让她自己再度凝种。”
这两种做法,无论哪一种都对修士有损,尽管后者比前者损伤要轻太多太多,可真要如此恐怕几年内都无法正常修炼。
五长老思忖片刻,“沈梦父母可在?”
沈其松挣出人群,扑通跪地道:“各位长老,我是沈梦的父亲,求你们法外开恩,她少不经事被人骗了,罪不在她啊!”
九长老正要开口,却听见沈梦说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同心种是我自己种下的,我心甘情愿,没人能骗我。”
“哼,听听,诸位听听,这成何体统!”九长老一幅威风做派,对沈其松道:“沈梦就你一个父亲,她母亲呢?”
“这……她母亲数年前旧疾复发不治身亡了。”
九长老道:“原来如此,难怪。”
他的意思并不隐晦,沈其松脸色一僵,而沈梦则是握紧了拳,但两人都没有说话。
“老九,注意身份。”
“一时口快,一时口快。”九长老懒懒认错,毫无诚意。
五长老起身,“你即是她父亲,觉得按族中之法,该如何处理?”
沈其松看了看沈梦倔强的脸,低头不语,他肯定不想自己女儿受到惩戒,但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所以他挣扎不语。
等待他回答的两千余名沈家子弟却逐渐不满,开始喧闹,像是滚滚的山洪。
而一直充当看客的沈家十一长老沈知言却在此时踱步而出,边走边说,将那山洪覆于身后:“各位长老,可否听我一言?”
“知言,你有什么看法吗?”
“这是族审,请叫我十一长老。”
“呵呵呵,你这性子还是这般直率,既然如此,于理,于法,甚至于情,十一长老可有高见?”
世界儿女知言单手负背,“不敢称作高见,只是在下认为,沈梦既然私定他人,便是觉得那人有值当托付的地方,既如此,何不给那人一个登门拜会的机会?”
五长老:“你的意思是?”
“祖宗创立并传下连理枝,本意就是为了族中子弟能够与心系之人同为连理,可如今连理枝却作为与别家联姻以及改善族中子弟天资的工具,私以为有悖老祖宗创立此法的初心,我沈家以往可是前后出过两位王者,何至于此?
今日沈梦因私授心定之人同心种就要被视作违反族规受罪论罚我实不忍,不过作为长辈,我等也确有必要为后辈静心明目、识辨真伪,若她心定之人有担当那便亲自上沈家来明媒正娶,而不是靠着私下的三言两语就要拿走我郎朗沈家之女的情思!”
九长老惊怒,万不敢想到沈知言会说出这等话,若是开了这个百多年未有之先河,那沈家依靠连理枝构建的人才培养与吸纳的框架势必土崩瓦解,到时候沈家子弟又岂会如这般安分守己?
然而他还来不及组织话语,一旁的八长老就举手赞成道:“我认为十一长老此言有理。”
九长老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位富态的老家伙,对方岂会不明白这么做的后果,但他想到这位八长老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举,心念一转后立即就了然了。
这位八长老根本不是在为什么沈家连理枝不连理枝,弟子不弟子的着想,而是在为沈知言站边,为这位以后极有可能成为天境大修士甚至沈家家主的沈知言站边!
他立马蹦起来指着八长老就低喊道:“你疯了吗?连理枝何去何从只能掌握在我们这些当家做主的长老手中,只有这样才能为沈家拉拢权势,为子弟改善天资,让他们自己乱搞,沈家只会越来越衰败!”
不等其余人说什么,九长老直接跃下台阶跳到广场上想要带走沈梦,“你们既然拿不定主意我就去找四叔二叔他们,让他们出手抹除沈梦与那野男人的联系,连理枝绝对不能徒劳的作为狗屁情爱的工具!”
当他的手掌即将要抓到沈梦时,一道惊入心神的震喝爆响在每一个的耳中。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