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不大,院无门,屋无门,茅厕亦无门,院内边角植有秀竹与杜鹃,入院处则是一片七八丈长宽的菜地。
王项想着有事情要办,对柳鸣尘吩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他入了屋内,各样家具俱全,还有书房和其他设施,算是极为不错的。
刚坐下不到一会儿,院外传来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他循窗望去,便见一位老道站在院门,还提着一坛酒,笑意盈盈的,携来秋风飒爽。
“欣闻扛梁师兄新找了一位颇具天赋的门人,师侄可否迎师叔入内一同品酒?”
柳鸣尘不敢耽搁,连忙外出将其迎了进来,“原来抱石子前辈也是破门宗之人,如此说来晚辈得叫您一声抱石子师叔了。”
老道刚踏进门槛的左脚顿住,扭头看向柳鸣尘疑惑道:“哦?你居然认识我?”
“呵呵,师叔月余前在岚山城的武道论典期间于城内桃花岛分享见闻,晚辈恰恰在场,有幸听得师叔讲述所遇奇闻异事。”
柳鸣尘作了个请的动作,抱石子恍然:“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应当是晋原郡人士了,怎的来灵砂郡了?”
二人走进屋内。
“师叔有所不知,晚辈便是那造成临岳城祸事的柳鸣尘,学宫世家等都对我看不上眼,世人更是唾弃不已,幸得扛梁师叔倾天恩赐收入宗内,要不然现在还是孤苦散修呢。”
他苦涩笑着。
“原来是你啊。”
抱石子老道不禁多看了几眼,而后将右手的酒坛换到左手,拍着柳鸣尘肩膀爽朗道:“那你现在尽可放心了,我们破门宗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宗内上下一心,只要入了我们宗,以往如何一概不问不管,且谁要因前事寻霉头,我们可都不会答应!”
“师叔请坐,实不相瞒,晚辈得扛梁师叔救下一命,如今入了宗内,穷得活命而尚不知有何用的到我的地方,着实有些惭愧。”
“别!你可别说报恩什么的,咱这不兴这些,若是让扛梁师叔兄听见得揍你,他救下你肯定是看中了你的潜力资质以及为人,你且安心养好伤,师兄有事要你办时肯定会喊你。”
“明白了,多谢师叔。”
“诶,说什么谢不谢的,喝酒喝酒。”
“晚辈不会喝酒。”
“不会?妈的,那我来这干什么,走了!”抱石子一甩袍袖,掂量着酒坛拱出门后,往远处的一座院落走去。
“呃……”柳鸣尘愣在原地,他是不是太不给这位抱石子师叔面子了?
寻思着没事做,他在屋内坐了会儿后,往七峰山其他地方慢悠悠逛去。
不多时,一方十余丈宽,七八十丈高的瀑布下,柳鸣尘看见几位赤膊上身的大汉坐在瀑布底下接受重水冲击。
他们被冲得浑身通红,仿佛不是在接受瀑布冲刷,而是置身熔炉煅烧。
“素闻破门宗练体之风盛行,为陈国练体一道执牛耳者,看来所言非虚。”
正当他在潭边观望的时候,那水中冲刷的几位修士也看见了他,一个屏息之后纷纷冲出来,接二连三地站在他身边,将其牢牢围了起来。
“哟?新面孔,长得还蛮结实的嘛,叫什么名字?”
柳鸣尘被一位大汉捏着肩膀,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在普通人中身材也算是高大了,可为何在这破门宗内几乎所有人都比他要大上一圈。
在面前这几人面前,他真与小孩没什么区别似的。
“师叔怎知我是新来的弟子?”
“咱宗门拢共几十个人,相互之间自是熟悉,你说为什么。”
“原来如此,晚辈柳鸣尘,入宗时取了个诨号枕骸,见过各位师叔。”
“嗯,不错,不错,是个练体的好苗子。”
“嘶,师叔别捏了,疼!”
“哦哟,有伤啊,抱歉抱歉。”
一众人高马大的汉子将柳鸣尘围着,像是逗小孩似的开心无比,像是许久未曾见过这等有趣之人了。
就在他们玩得高兴时,一道天音落下,犹如惊雷一般吓得众大汉连滚带爬冲到瀑布下修炼去了。
“一个个混账东西天天就知道欺负师弟师侄,有能耐跟老子来练练!”
那些大汉多不敢忤逆。
却在话音落下时,一位胆大的师叔朝天伸出中指骂道:“练练就练练,混账师叔敢吓你师侄我,想死吗!”
轰隆!
一道巨大的手印从天而降,带着巨大的威势瞬间砸在远处那叫骂的大汉身上。
汉子根本无招架之力瞬息就被砸得四仰八叉镶在地里面,然而一副爽快的两眼翻白道:“唉嘿嘿,爽,爽诶~”
狂风扑面,柳鸣尘看着不远处那道巨大手印,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过,破门宗门风也太放肆了,师侄敢对师叔叫板?
随即施展出强势一击的天境大修士不知于何处出手,柳鸣尘顿觉身体被一股风托起,转而往一座山峰顶上飞去。
这是七峰山其中一座山峰,高达五百余丈,半山腰上已然覆着斑驳雪盖,山顶则略显平坦的建有一座草屋,还有几片药田和几棵看上去就不普通的灵树,一头黄牛在药田边上休憩,硕大的眸子看了眼飘上来的柳鸣尘后,又慵懒地将头颅搭在一块石头上睡了。
却道山高万丈寒,生得花伴树。
草屋烟囱白渺徐徐,扛梁力士正站在门前,柳鸣尘落到地上,看了眼周围的景色后,往草屋走去。
近到王项面前,王项朝屋内一指,“镇山师叔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他拜了礼,走进无门茅屋中,刚进门他就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像是被什么华贵物什惊了眼,方才仔细看去。
这屋中当真是大不一样,地面铺的是黄花梨木板,一旁的木架也是名木所制,就连那盛放灯油蜡烛的灯台也是琉璃莲花灯盏,彩瓷珐琅等摆件更是放了满屋,甚至连法器都丢垃圾似的扔了十几件……
“还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柳鸣尘忍不住吐槽起来,他还以为这位破门宗老祖是个超然物外的高人呢。
“诶!说得对!”里面有粗音附和。
转过门廊,一位极其雄壮的赤膊大汉正坐在一张巨大的虎皮椅子上,络腮胡子,肤色古铜,道道金银色的带状纹路遍布全身,给人一种不敢与之相视交谈的压迫感。
看来这位就是王项所说的镇山师叔,破门宗大修士之一了!
“晚辈柳鸣尘,见过镇山老祖。”
“哪儿那么多繁文缛节,骂我!”
“啊?这是为何?”
“别管,先骂就对了!”
“那……得罪了!”柳鸣尘觉得莫名其妙,但老祖发话他不得不遵循,纠结半会儿后张口骂道:“老东西!”
轰隆!
一股强大的威压降临,柳鸣尘直接被压得趴下,脸色青红,连吸气都变得困难起来,体内灵气也瞬间失去支配变得无比瑟缩。
抬眼看着雄壮无比的镇山老祖,对方只是一只手指头微微抬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是,打算考察一下我吗?”他心中猜测,只能慢慢适应威压带来的挣扎感。
如此持续了一盏茶时间,他忍着威压慢慢直起身子,单手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是个不错的苗子。”
“老祖既然要考校晚辈直接说明就是,为何要晚辈骂您?”
柳鸣尘咬着牙,终于站直了身体,而他身上的威压也在瞬息间顿时消失无踪。
镇山老祖捋了捋满脸的腌臜胡子,狡诈一笑:“嘿嘿,我是要让你明白,不要恃强凌弱,不要仗着实力高就可以随便吩咐别人做事,除非对方真的冒犯甚至顶撞了你,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晚辈受教!”
柳鸣尘嘴上说着受教,然而心底却觉得这是毫无道理的歪理,以天境修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要师出无名这种狗屁理由做什么?
“柳鸣尘,自号枕骸是吧?”
“是的。”
“你为人如何我还需要时间检验,不过如今已是我破门宗弟子,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这枚断续丹可助你恢复身上的旧疾暗伤以及手上的经脉损伤,七日后去竹林下看管药园吧。”
柳鸣尘接过断续丹,正要道谢又听镇山老祖说道:“你现在离地境也只剩一步之遥,但想要日后少遭罪,我建议你先定心至少半年时间再图突破。”
“请问老祖这是为何?我觉得现在状态充盈,正是一鼓作气的关键时刻。”
“呵,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想想近些年来修道所遭遇的一切,虽然初想觉得并无大碍,可事事囿于心头而不知,单就是临岳城一事你觉得自己想起时能稳住心神,以平常之心视之吗?”
“明白了,谢老祖点拨。”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