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华楼的厨子手艺一流,明月抱着卤猪蹄吃得不亦乐乎。
屏风隔开的雅间内外,几乎全是参考的举子们,大家都在纷纷说着这些日子的考试。“这次的出题者不知道是何人,也太难了,居然是考《春秋》。”《春秋》最难,其中刁出一句,都足可延伸无数,旁征博引,所需知识最多,考生们是最怕考到这个的。“考的这一句,岳麓书院的夫子提过,还让我们下来仔细思考。可惜呀,当时我忘了思考了,只记得夫子讲的七七八八。”“冯兄担心作甚,便是我们岳麓白鹿洞这些书院的老师都鲜少提及,难道你让南疆宁海那些毫无学识之辈懂吗?”大家一笑作乐。考试说是从四书五经里面截取,然而所考的又不只里面,而且引用牵扯的典故更是需要名师解释,这也是为何要选夫子的重要性了。白凤岐和韩梦得在旁边悠然自得,他们看了看身边的周文轩一眼,举酒道:“文轩兄,来,喝酒。”坐在那里的周文轩手一抬:“不喝,拙荆不喜。”韩梦得哭笑不得:“嫂子又没在这儿,你何苦呢?”周文轩道:“吾心自证。”场上众人皆翻了白眼。这周文轩学识人品都是上乘,然而为人木讷不知变通,最是无趣,不过十七就娶了妻,好好一个读书人,偏偏对他的妻子言听计从,连每日所餐都需按着妻子嘱咐来做,也算是一个怪人。江南的举子们坐在酒楼中心,四周的食客都朝着他们看来。江南文采风流不与他处同,除了京都的,考生们也就属他们最意气飞扬,以后的官场支柱,泰半都是他们。而此时,一个江北地区的举子道:“我到此为止,已经见了白凤岐,韩梦得,周文轩,顾明决,陆建安,裴之礼等人物,俱是风采逼人,我心甚慰。现在我就想看看,那位陆九章是何等人物了。”有有人嗤笑:“我也想瞧瞧。”“这么多天都没见到过人,我觉得,不会连考试都没去考吧。”“那可是宁海的解元呀,不至于吧。万一高中了呢?”“这些年宁海有举子考中吗?”而那边,有个小桌,缩在角落里的宁海举子羞得满面通红,他们那地方穷的半死,连当官的都薅不了什么油水,又怎么能期待普通百姓呢。他们今日来,就是因为听说寿华楼只需付一半的价钱,于是几个凑了钱,想来尝尝这闻名京都的美味,但是万万没想到是这般场景。顿时他们连饭菜都觉得索然无味,不忍再听,心里将那位解元骂了个半死。出什么风头,害得现在吃个饭都觉得见不得人。江南地区的举子还想再跟着取笑几句,被白凤岐打断:“休要背后议人长短。” 周文轩点头:“白兄说得对。”韩梦得扫了他们一眼:“人人都看不起宁海北疆,但是若无宁海北疆,我大周要受多少折磨?若是以后你们登科封官,去了这些地方,难道还敢不去吗?”大家俱低了头。有个举子颇为不忿,低着头咕哝着,心中暗想。宁海北疆那地方的官,自有考不到进士的宁海北疆举子去做,考了进士的,那得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皇帝派到那里去当官。皖宁本来听着别人说陆九章,心中颇为不高兴,但是后来听白凤岐他们三个还算是没辱没了读书人,便也就释然了。她悄悄打量陆九章,发现他神色毫无变化,心中暗想,以九章哥哥的心性,从不会将他人议论放在心上。吃饭也要不得多少时候,他们吃完,吃到兴处,举子们也愈发聊得畅快,然后吹捧起白凤岐和韩梦得。“凤岐兄和梦得兄这回回去肯定要让江南那么多的小娘子伤心了。”“是呀,上次咱们得承泽兄,可就被阁老看上了,然后去了阁老那位千金。按照两位仁兄这般的品貌,是必不可少的呀。”“我可是听说了,当今安阳公主的嫡女,容貌甚美……”大家发出起哄的笑声。白凤岐和韩梦得二人捂着额头,对同窗的这些打趣感到颇为无奈。而正在这个时候,白凤岐的目光一凝,众人本来都在注意他和韩梦得二人,此番看到他立在那里,也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他们这边的灯笼尤其的亮,其他地方便显得暗了些。而那边,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正往门口走去,身后跟了个美丽至极的小娘子和一个富态的老妈子。女子带着幕篱,男子发束木簪,然而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相貌,然而气韵非凡。韩梦得问:“怎么了,凤岐兄?”白凤岐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应该是自己看差了。他看到了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腰上挂着的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牌。一般有点家底的年轻公子为了装饰,皆用玉,鲜少用木的,而这块木牌上面雕刻的图案,他似乎看到过。临走的时候,白鹿洞书院的院长,也是他的老师将他一个人叫去说话,最后指着画上的那图案道:“这图案名为潜渊,你要记住,山外有山天外有人,见到佩戴有此图案者,勿要逞强,如果需要,身为儒家弟子,可略尽绵薄之力,如果他需要的话。”这图案,到底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