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章。
这三个字一出,在场的三个和还没有昏迷过去的盗匪都齐齐一愣。那个即将上任的的清远县令?他们看向他。灯火笼罩着他,简简单单的衣服,一根木簪束发,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安静而谦卑的,唯有那风姿,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该如此谦卑。太年轻了,年轻的过了份。方雄几乎要喷血,三个人哪怕是和王公贵族交手也不会落于下风,今日却被这稚子小儿给捉了去。周无伤闭着眼,一脸高昂:“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休要说曾经,那些狗屁曾经,老子不屑!”当年他们十二虎将谁不是单枪匹马杀尽蛮族的好汉,然而落到如此地步,却也无甚话可说。方雄瞪着陆九章:“好算计。”陆九章摇了摇头:“图巧罢了。”“若非王坪山恰好此时闹得凶了些,我们也就不会假装送嫁队伍被请上山来。”“若非我们这边刚好有易容高手,怕也不能如此轻易让单前辈和诸位前辈遭难。”“若非这二三十年无人四位寨主把控三县,从无遗漏,也不会不再细查,让我有可趁之机。”“当然,若非在下以吴王之子的消息诱惑,三位也不会齐齐到来。”看似轻松之极,然而步步为营,一步差错也不能有。方雄一双眼睛眯了起来:“你如何知道吴王之子的消息。”陆九章道:“只要存在,便能留下痕迹。昔年吴王妃难产,请的是当地最有名的接生婆,虽然接生了孩子后就被杀了,但是吴王却不知道,这个接生婆有个自己的规矩。她会随身携带一红一篮两种颜色的小纸花,若是女儿,就用红花贴在窗口,若是男孩,就用蓝花。那日,王妃生下孩子后,她便在窗户上贴了两朵蓝色的小纸花。”方雄越听越忐忑:“你是谁,如何知道这些隐秘?当时,你怕是还没出生吧。”陆九章道:“肯定非在下亲眼所见,是师门笔录有提。”师门笔录,这是何等厉害的师门,居然连这样的隐秘都知晓?方雄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么吴王之子呢?他还活着吗?吴王才是天下正统!”陆九章没有回答,只是道:“在下老师说过,天下正统,替天下人行善事才是正,方前辈,哪怕吴王之子还在世,然而诸位所作所为,又怎么让天下人认为你们是天下正统?”对于百姓而言,你的身份正不正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行的要正。昔年为国为民的将军,今日成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盗匪,以刀剔弱者骨血,造成无数人家破人亡,天下人怎么肯认?三个人俱都沉默了。铁木堂声音沙哑的问:“你要如何审判我们?要杀要剐?”陆九章淡淡的道:“能够审判你们的,从来不是我,而是这三城百姓。”黎明将至,又是平和的一天。三城的百姓在鸡鸣声中睁开了眼。穿衣,洗漱,走出家门,开始一天的生活。这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然而一支穿云箭杀入高墙,飞到了三座城池早上最热闹的高墙。 箭矢并没钉入城墙,而是带着漫天的白色纸张,纷纷扬扬的撒了下了来。一人伸手抓那白纸,白纸上有字。有个童生眯着眼睛,将自己眼睛上的琉璃镜推了推,操着一口当地土话慢腾腾的念了出来。“王坪山贼首单雄,老寒山贼首方雄,长门山贼首周无伤,不明山贼首铁木堂,皆以伏诛。五日后,如有冤情者,可到清远县县城衙门,申告冤情。”他慢腾腾的念完,仿佛没读懂这是什么意思,等到他再念了一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什么!”白纸纷纷扬扬,一个个字飘扬在众百姓的头顶,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了起来。有人说是假的,有人说万一是真的呢?在这里的百姓,可能不知道县令的名字,但是一定知道那四个贼首的名字。那些笼罩在他们头顶几十年的名字。不可能,怎么可能呢?!然而,直到一人从城门口惊叫起来。“快!快看!官兵们绑着那些土匪们进城了!”人群乌泱泱的涌过去。城门口,满身鲜血的官兵们绑着同样满身鲜血的土匪们,一长串,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远方。接着,不知道是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人群中开始激动起来,有人擦着泪,有人骂着脏,有人脱下自己的鞋,劈头盖脸的朝着那些匪类砸了过去……官兵们有些悄悄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他们中,有些人死了,有些人伤了,但是谁无妻儿老小,谁无至亲好友,这么多年,他们谁家没有或多或少的受到过欺压。但是现在,他们终于又有了勇气。他在解救他们,又何尝不是在解救自己?梦华县的县衙。师爷捧着那白纸哆哆嗦嗦的跑到了李水发的宅子里。李水发正将东西使劲的往自己包袱里面塞。师爷大喊:“老爷!老爷!”李水发吓得全身都颤了颤:“什么!是单雄他们打过来了!快快快!”“不是!不是!”师爷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了他面前,然后递上了那张白纸。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四个贼首都伏诛了!这才几天?怎么办到的?师爷看出了李水发的不相信,叫道:“真的!那些官兵都将那些匪类都押回来了,活着的都绑着,死的都被放在板车里拉着呢。”李水发停听了,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双腿颤抖的更厉害了,想起那个坐在他旁边风采绝伦的少年,他涌出一个念头。这,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