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慢慢的行走着,摇摇晃晃。
皖宁枕着的抱枕也在摇摇晃晃,然后一点点往马车座位上滑。陆九章伸出手,按住靠枕的一角,免得靠枕掉下去。女孩的脑袋随着马车走动一会儿靠近他的手,一会儿远离他的手,凉丝丝的发落在他的皮肤上,有种难以言说的痒。他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她这边的一缕发,拢在后面。然后俯身而去,刚刚触碰上她的发,皖宁突然睁开了眼。皖宁的脑子本来还是迷迷糊糊的,然而看着俯身而下的陆九章,那张逼人的容貌压下来,挤在她的眼前,让她想起这些日子做的那些梦,顿时想要退开,然而自己不是站着,又能退到哪里去,结果直接滚到了地面,头一下子磕在了地上。陆九章的手空在那里,然后他急忙将皖宁给扶起来,急忙去看她的额头:“怎么样?”皖宁忍着自己心里那抹奇怪,摇了摇头:“没事。”陆九章贴近看了一下,确定没事了,这才退开。他想起皖宁刚才眼底的那一丝惊诧,问道:“刚才吓住你了吗?”皖宁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酒气有点点重。”陆九章往后退,退到了那边,然后又卷起了车帘,这段路上在这个时刻,并没有几个人:“抱歉,如果还觉得不舒服,我出去。”皖宁急忙道:“好,好多了,没事了。就刚刚睡醒没适应。”根本不是这回事呀,但是又怎么好说,自从那日在东阳城铺子发生那个意外以后,她隔三差五就在做着那梦,每次醒来都脸红心跳,白日里看到他,心里都充满了愧疚感。好不容易现在才在现在面对他没什么异样的。陆九章将自己的头转向外面。皖宁妹妹不喜欢喝酒,以后尽量不喝,如果需要,那么就离她远一些。马车到了宅子里,皖宁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真是糟糕,现在和九章哥哥相处,总是觉得心慌怪怪的。陆明齐在前所未有的疲惫中回到了公主府。安阳公主正坐在椅子上,喝着陆昙珠给她熬得人参鸡汤。陆昙珠对着安阳公主道:“娘,先去休息吧。”前些日子,入秋以后,安阳公主便病了一场,但是陆昙珠知道她生病的缘由,不过是因为在那一个个关于陆九章的消息传来。她知道,母亲最是好强的。他们兄妹二人都心知肚明,安阳公主能忍受有人比她过得更好,但是在她的心里,这个人绝对不包括陆九章。 那是一根心里的刺。安阳公主脸颊消瘦了少许:“我不累,我等你父亲回来。”陆昙珠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帮安阳公主揉捏起额头来。她刚揉捏了两三下,一抬眼,便看到了陆明齐:“爹!”陆明齐掩饰不了的精疲力竭,他扯起嘴角对陆昙珠笑笑,然后就坐在位置上。陆昙珠见陆明齐累得很,便道:“爹,我去给你泡茶来。”陆明齐每次宴饮喝酒回来,最喜欢的就是喝上陆昙珠泡得一壶碧螺春。陆昙珠的裙角消失在门口。安阳公主斜着眼看了一眼他:“怎么样?看到那小子了吧,记住,就是还要这样趾高气昂的站到他面前,千万别学那些人一样。哪怕他现在坐到了那个位置又如何?我们可一点也不怕他。”陆明齐沉默不语,他低着头,不想说一句话。安阳公主顿时背一挺,声音高昂了起来:“怎么?你还对他卑躬屈膝了?陆明齐,你还有没有点男人的样子?”/一瞬间,陆明齐“啪”的将手往桌子上一拍:“闭嘴!”安阳公主被这一声吼吼得愣了一下,脸上瞬间滚过一丝惊愕痛苦:“怎么陆明齐,后悔了?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若是当初没有贬妻为妾,现在所有人仰望的陆相,也会在你的身边端茶递水?”陆明齐道:“你别这么蛮不讲理!”“蛮不讲理?!”安阳公主瞬间站了起来,“是!我就是蛮不讲理!我就是全天下最蛮不讲理的女人!以前嫁给你的时候多少人在后面骂我以权欺人,可是,陆明齐,别忘了,是谁先勾引我的?”陆明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安阳公主冷笑一声:“怎么,敢做不敢当?见自己求娶的贫女生了一个小怪物,看到曾经读书不如你的人依靠家世将你踩在地上,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讲点道理?孩子是你的,不管是什么样都该好好养;家世不如别人,那么就自己努力。现在,你既然选择了想通过我的裙带关系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就别想着自己有多干净!”安阳公主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今天在宫里面,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就已经让他够难受了,然而回来,既无娇妻体贴,反而要应对安阳公主,他觉得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简直要炸开。一时气急攻心,他将桌上的杯盏拿起来一摔:“是,我不干净。你安阳公主多干净呀,有妇之夫一勾,就上钩了。靠你的关系,现在你出去看看,谁还卖你安阳公主的面子,怎么,还以为自己先皇公主呀?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都已经变了,你也不是二八年华了!你不看看你那张脸,还有年轻时候的样子吗?”安阳公主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她双目含泪:“陆明齐!”陆明齐冷笑一声,袖子一甩,转身出去。陆昙珠端着茶来,就看到陆明齐迈步而出的样子,又看了看座位上憋着泪的母亲,一时心乱如麻:“爹,娘……”陆明齐快步走了出去。安阳公主在那里咬着牙,眼泪一颗颗从脸颊上无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