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遇到了张灵溪。
皖宁知道,他的苦痛终于了结了。她再次跟着他,看着少年窝在潜渊的那一片天地里,沉浸在那浩瀚书海里,他只是看书,向张灵溪询问,然后继续看书。直到他弱冠,张灵溪告诉他,该“入世”去看看,于是他牵着老马,在去京都赶考“入世”的路上,再次与她狭路相逢。她早就不记得他了,然而他,却从未忘记过她,那个如朝阳一般灿烂的少女,眉眼弯弯,笑起来的脸颊边,酒窝浅浅,那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光,自卑的少年甚至话都不敢和她说。可是他又如此贪恋她的话语,她的笑,风吹来,带来少女身上那淡淡的气息,他仿佛踩在云堆里。皖宁就这样看着陆九章,看着他安安静静的看着前世的自已,当每个夜晚降临,宿于野外的她安眠的时候,站在远处守夜的少年,总是会将最温柔的目光相渡。当那时的她向他坦诚她的喜欢的时候,皖宁看清楚了他握紧的手,看清楚了他自卑的眼神,最后只能沙哑的吐出那两个字“抱歉”,那个时候的她不曾明白,现在的她已然明了。分道扬镳以后,他一个人牵着马回到她们分别的地方,站在那里,孤独徘徊。他一个带着病的人,怎可将明月私藏。他最爱的那轮明月,就该配这世间最好的人。后来,到了京都,他按照张灵溪的嘱托将玉佩交给帝王看,潜渊沉寂多年,而今再出现,也是为了提醒这些帝王,不能为所欲为。他借百里长风的手送去玉佩,三日后拿了回来。再后来,再见到上一世的皖宁的时候,他才知道,她居然就是那位并肩王的女儿,身份尊贵,再后来,他听说她成了准太子妃。他远远看过一眼,少女那灿烂的目光满含笑意落在那青年身上,她是开心的。他感受到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的明月,终于遇见可以将她私藏的人了。皖宁的魂魄飘荡在旁边,看着得知消息的少年立在庭前,吹了一夜的竹叶,仿佛这样吹着,便会看到少女的眉眼弯弯。皖宁擦着眼角的泪,开口:“她喜欢的是你呀。”她看着陆九章总是站在洛河的角落里,因为上一世的她喜欢在洛河游船,那个时候,他就在角落里深深的看着她。他经过她前一世爱去的所有地方,只为了多看一眼他,当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的时候,他总会担忧,多少次,他想上前,却又怕打扰她。后来再次报国寺内,当她牵着她爱的那匹白马找人的时候,他拜托方丈要下了那匹马,他能力微薄,就只能为她养一下马了。再后来,他中了状元,看着她成了亲,他看着那片渲染在整个京都的红,快喘不过气来。结果成亲当日,边塞战火起,百里长风受到皇命前去,她一个人在京都呆着,她不常出来,他去过曾经她喜欢去的那些地方,没有看到过她了。后来唯一一次相见,是建成帝的被刺杀时,所有人都找建成帝,只有他往深林深处行去,他拨开一丛丛的野草,踏过一丛丛的枯枝,看到了她。他守在洞外,听她喊他进去的声音,只能维持着本分的开口:“娘娘,臣守在洞外即可。”有谁能够知道,他几乎用尽自已所有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已贪婪的看她,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她回去以后,他被建成帝分到了一个小县城当七品小官,再听到消息,是她的父兄通敌叛国的消息,他上了折子,拼死力谏,请求再查,叶家绝对不会通敌叛国,然而接连二三的消息传来,叶家父子二人被绞杀,再后来,是她的死亡消息。他大病了一场,活生生去了大半条命。他拿着笔,然而什么都写不下,只要落笔,都是“皖宁”二字,那是黄沙漫漫的塞北,她对他捧来的一把草籽;那是青山绿水的途中,她认真的对他说“喜欢”。不该,不该这样!安静而淡漠的青年捏着笔,再次抬起眼,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决绝。他一步步登上高位,一步步查清楚真相。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家的阴谋的时候,当他知道自已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被他们如此践踏,要被镇压在那阴冷深处,再无来世的时候,他立在皇宫里,任凭风霜染白了他的发。他这一生,步履维艰,苦难伴身,只有那么两束光,照着他前行的路。而现在,他的光没了。他去询问垂垂老矣的张灵溪:“老师,可有办法?”他不想让他的女孩永远呆在那里。张灵溪叹息的摇头:“太迟了,孩子。她已经是龙气本身,她被最后镇压阵中,叶家人所有都归结在她身上,没办法了。”她没有来世,只能随着大周的消散而烟消云散,如果命运要终结那么她也就终结。这是命。可是,他不信命。他向神佛魔求。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后来,在潜渊地底,他找到了那本被沉埋的禁忌之书。分魂之术,断命之法。那么,就让一切重来!他跪在佛门前,以身饲魔,走入了一条通天的歧途。他活葬百里长风,炸毁了皇陵,以天地之阵逆转一切!他要让她永远自在,灿烂,再无任何命运,可将她束缚。即便,永远与苦难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