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柔风跌落在大地,惊醒了又一个春天。
陆怀秀被同窗约着去马场放纸鸢。纸鸢飞舞在高空中,有蝴蝶,有毛毛虫,有蜻蜓……陆怀秀扯着风筝线,看到旁边一群人正在打马球,突然间,她楞在那里,然后一颗一颗泪水就落了下来。“陆怀秀,你怎么了?”冯霜吓了一大跳。陆怀秀狠狠的擦了一下眼泪。她想皖宁姐姐了。她不放风筝了,拿着风筝回到家。今日春分,秦氏在收拾屋子的时候,翻到了一张字,那是曾经皖宁在春分里和陆怀秀闹着玩的时候写的,看着上面“山色连天碧,林花向日明”,她叹息一声,有些哽咽:“秀秀,让你哥去给你表姐夫送去吧。”陆怀秀接过,“嗯”了一声,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距离皖宁离世已经过去快两年,当得到那个消息的时候陆府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陆怀柔,陆怀秀抱着哭成一团,秦氏帕子都哭湿了。当皖宁的棺椁回来的时候,大哭着冲上去的陆怀秀看到了陆九章白了的发。她哭着呆在那里。天下大变,他们一个小小的陆府,只不过裹挟在王朝更迭的浪潮里罢了。所幸,都是平安的。皖宁在陆府里落下过许多东西,看过的书,写过的纸,戴过的簪子,有一次她去拿给陆九章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个愈发沉默寡言的青年坐在那个院子里,手里摩挲着那一份红色的婚书,连她在他后面站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院子里的对联还是两年前的样式,仿佛一切都定格在两年前那个除夕。这次,当陆怀秀跟着陆怀钰再次来到皖宁以前的小宅子的时候,发现来的不止他们。周嬷嬷笑了笑:“秀秀小姐来了?”周嬷嬷老了许多。明月给他们搬椅子。陆怀秀发现,院子里还有人,这二人她认识,两年前随着皖宁姐姐棺椁回来的,还有他们,叶家人,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穿漂亮衣服的高高的姐姐。滕月意蹲在那里,摸了摸自已的耳朵:“我觉得我可以再试一试。”说着他自已也有点不自信。这两年来,他试了好多次了,然而,那个“叶皖宁”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精致木偶样。这世间的鬼怪传说中,总是免不了“借尸还魂”。叶绍和叶胥向来是不信的,但是,当那日荒原之上,那些只属于他们和皖宁的点滴被少女一口一个说出来,却又容不得他们不相信。然而,刚刚相认,便是永别。滕月意的师父虽然去世了,然而他的出师要求就是引魂魄入体,这些年走南闯北,各种钻研,他以为自已已经大成,可以出师了。 然而,自信满满的他一次次失败,现在,他说出来自已都有点心虚。叶绍叹了一口气:“那就,再试试吧。”再试试吧。他进入屋内,再次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女。他开始动手,又是一整天,最后,他累得瘫倒在地,从房间里爬了出来。第二天,躺在那里的少女还是没动静,和以前一样没动静。在院子里枯坐了一整夜的陆九章什么都没说。叶绍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夜晚下,陆九章又站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桃树。他买了一棵桃树,种在院子里,不过短短两年,已然抽条发枝,今年便已经开出了零星的小花。他记得收到的皖宁的最后一封信,无法看桃花,但是可以看小桃子,以后一起吃桃子。他立在那里,看着桃花。这两年,他已经很难睡着,一睡着,就是她在自已面前倒下的样子。眼睁睁的,无力的。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突然间,心口猛跳了几下。那种感觉,仿佛生命的再次降临。他想要转头,却不敢转头。他只听到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梦一般。他慢慢的,用尽自已所有的力气,转过了头。梦中的那双眼眸眉眼弯弯,就在眼前,依稀还是旧时模样。皖宁看着他染霜的发,看着他消瘦的脸,看着他颤抖的手。那是前世的他。也是今生的他。皖宁伸出手,然后握住他的手。“九章哥哥,皖宁回来了。”踏过阴阳,迈过生死,回来,陪你一起看桃花。(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