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章和皖宁的婚事还是定在了三月二十六。
兜兜转转,隔了三年,还是此日方是佳期。成亲那日,桃花如霞,十里红妆全城瞩目。皖宁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准备各种事,最后梳妆打扮,她平日里很少早起,此时完全适应不了,喜娘在旁边侍弄的时候,她的脑袋就时不时小鸡啄米,眼睛睁都睁不开,只觉得头顶越来越重,头发越勒越紧。不知道过了多久,喜娘发出一阵惊叹:“新娘子也太美了!新郎官看着怕是认都认不出来!”皖宁这才睁开眼,对着镜子看了一下,愣了一下。怪不得新郎官认不出来,这脸上的粉怕是都有半斤,天下的新娘子怕都是这样了。而此时,门被敲了敲,叶胥提了一包东西过来:“小妹,这全是你爱吃的,待会儿吃。”喜娘一听,急忙道:“小侯爷,这可使不得,新娘子在和新郎官喝交杯酒之前可不能吃东西,这是京都这边的规矩。”叶胥大踏步进来,眉毛一挑:“规矩?什么狗屁规矩,我小妹不能饿着就是规矩!”他说完,脚步突然一顿,然后大笑起来:“小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脸上的粉怕是够用一年了!”皖宁看他捧腹大笑,眉眼弯弯:“阿兄,看来你很喜欢,那我改日也让你试试?”叶胥立马止住笑:“别,千万别。”他这小妹,说得出做得到。而在这个时候,府外传来鞭炮声,仆人和嬷嬷们的声音次第传来:“迎亲的要来了!”旁边的喜娘急忙将凤冠霞帔给皖宁套上。喜娘急忙道:“新娘出嫁,按习俗需要长辈告诫提点,王爷呢?”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今日的叶绍卸去了戎装,穿上新衣,只是一个看着女儿嫁人的父亲。他的目光柔和的看着皖宁,走到她面前。“父亲。”皖宁开口。叶绍抬起手,想要摸摸自已的女儿的头,却又怕弄坏了精心梳弄的发。皖宁抬起手,抓住叶绍的手,含笑看着自已的父亲。喜娘道:“请王爷告诫吧。”叶绍道:“皖宁,记住。我们叶家,不兴什么三从四德,不兴什么温良贤惠。若是他陆九章有任何对你不住的地方,莫要委屈自已,这全天下所有人,都不如你开心自在来的重要。你父兄便是拼尽所有,也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喜娘张大了嘴。这,这不是要告诫新妇从今以后好好相夫教子吗?叶胥也道:“小妹,这陆小子可是答应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他让你受委屈我就提枪去宰了她。”皖宁心里暖得很,点了点头:“好!”哪怕陆九章再好,然而在父兄眼底,只要让她受委屈了,那么便是不好。叶绍握住女儿的手:“皖宁,好好的。”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女儿,想起亡妻和女儿曾经所受的困难,他的眼底不由有了一丝涩意。舍不得呀,到底舍不得。皖宁重重的点了点头:“父亲阿兄放心,女儿再也不会委屈自已了。”叶胥拿起盖头,递给叶绍,叶绍拿过盖头,轻轻的盖在皖宁的头顶。他握住女儿的手,然后将女儿牵了起来,牵了出去。 向外走去。台阶下,陆九章站在那里,长身玉立,风采卓然。叶绍看着陆九章。陆九章急忙向叶绍行礼,然后便将目光看向了皖宁。叶绍牵着皖宁将皖宁的手递给陆九章。皖宁感到自已的手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的接过,然后,紧紧的握住。无需催妆,无需哭嫁,所有的都化为此刻相握的手。进入花轿。叶胥骑马随行。百姓们夹道观看,看着马上那一袭红衣,风采无双的新郎官,不知道是谁喊了声。“祝陆相和叶小姐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天长地久!鸾凤和鸣!”“陆相和叶小姐一定要幸福呀!”……明月跟在队伍后面,听到这些话,非常开心。她早就换了一大袋子铜钱,就等着现在呢!她一边走,一边将铜钱撒开:“同喜同喜!”叮叮当当的,挥洒着满天的欢喜。……陆建安和陆昙珠从那边走过,两个人目光从马上那光彩照人的陆九章身上扫过,最后俱都沉默了下去。陆昙珠道:“建安,皖宁妹妹既然已经不在,该放下就放下了。”陆建安看着陆九章,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他陆九章,也不过如此。”皖宁才去世三年,便另娶贵女了。外面的人不知道原委,只知道三年前据说蛮族突袭,陛下和三皇子刚好就在塞北之地,结果和蛮族的那位穆赫尔大君同归于尽,自此天下便落到了大皇子百里长亭的手里。百里长亭登上帝位,成为了明文帝。三年前,他离开北疆,答应了要去带那些人回家,而直到前些日子,明文帝方才允了他的请奏。他要带回在北疆受苦的人。陆昙珠问:“带回来人了你就成亲?”陆建安点了点头:“嗯。柳家的女儿娘亲很满意,我觉得也不错。”陆昙珠笑了笑:“那我要先你成亲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不是吗?”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往事飘零,执念如风,化为烟云。在那一片迎亲队伍的吹奏贺喜中,陆昙珠看着陆建安翻身上马,朝着北疆行去。她立在那里,回头,看着远处骑在马上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昙珠,从今以后,你要过好自已的生活。父亲中风在床,母亲郁郁不乐,你不能再让自已沉入迷惘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