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云死死地抓着母亲的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苏意。
“娘！那药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您的身体会垮掉的！”
那老妇人瞪大了眼睛，明明骨瘦如柴，却力气极大，一个趔趄，居然将陈恪云一个大男人生生推倒在地。
“怎么可能！那药效果可好了！快点给我！给我！”
被阿芙蓉支配的老妇人瞪大眼睛，勉强平稳了气息，就要朝着身边的药柜抓去，疯狂之色不言而喻。
陈恪云被推的一个趔趄，却死死地抱住陈母的大腿不肯撒手。
苏意面无表情，眼疾手快地将柜子里所有的药都收了起来。
阿芙蓉近在咫尺，陈母疯了一般大吼道：“药！儿子！那个坏女人要把药抢走！快，你快拿回来啊！”
陈恪云抱着陈母的腿，泪流满面。
“娘！您就听儿一句劝吧！真的不能再吃了！”
“啪！”老妇人一阵气急，直接一巴掌将陈恪云给掀翻在地，就要朝着苏意扑过来。
苏意眉梢微动，一手直接将老妇人的双手扭在身后，牢牢地制服住了对方。
这老妇人长年累月都在吃阿芙蓉，药瘾已经深入骨髓，发作的时候也要疯狂得多。
苏意死死地扭着对方的手腕，厉喝一声：“陈恪云，将她绑起来！这不是药，是阿芙蓉啊！你应该知道阿芙蓉是什么东西吧。”
“轰——”
宛若全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似的，陈恪云瘫软在原地，如遭雷劈。
“阿芙蓉？！怎么可能，怎么可……”
“信不信都由你！若是还想你娘活命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
陈恪云茫然地瘫坐在地。
那些吸食阿芙蓉之人药瘾发作时的惨状，与母亲现如今竭力挣扎的狰狞面孔混杂在一起，最终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鬼面。
他颤抖着手，终于咬牙扑上去，用绳子结结实实地将母亲捆了起来。
“你……陈恪云！你这个不孝子！”
“我当年就该掐死你的！给我药！为什么不给我？！”
陈母目光发直，额头上青筋暴起，即便是被绑在床上，嘴里仍然不断地咒骂着。
陈恪云坐在床边，死死地抱着陈母，泪流满面，任由她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也不说话。
苏意翻出一颗药给老妇人灌下去，随手就将陈恪云的胳膊从陈母的嘴下解救出来，塞了一根小木棍让她死死地咬住，防止她咬到舌头。
看着挣扎的幅度慢慢变小，最终昏睡过去的陈母，苏意微微叹了口气。
“放心，你娘的身体底子应当还不错，戒掉阿芙蓉是会受些罪，但是等药瘾弱下来就没事了！”
好在陈母之前身体康健，现在也仅仅年过五十，日后细心照料，肯定会逐渐好起来的。
陈恪云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母亲昏迷的模样，手指轻轻地拂过她鬓角的白发。
他颤抖着，哽咽道：“李……李护国一直都在骗我，是吗？！”
他又不是傻子，阿芙蓉在武安郡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
稍微只要动动脑子，他也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是！”凌歌点头。
陈恪云猛地一怔，双手紧握成拳，面上神情悲愤。
“我……我从不曾邀功，只是安心做事，为何他还是……”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一边享受着阿芙蓉产业带来的暴利，一边又想要升官，想要仕途，可自己又没那个能力，便只能牢牢地抓住你了！”
苏意叹了口气，看向房间内满墙的书山书海。
“这满屋子的书，还有墙上的字画，我能看得出来陈先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
“不过我好奇的是……陈先生为何不走科举，反而沦落在那李护国手下当个师爷？”
师爷并没有朝廷的正式编制，充其量只算是个官员幕僚而已。
换句话说，陈恪云的银子都是李护国发给他的，一旦有朝一日李护国出事，陈恪云也跑不了。
一句尊称的“先生”，让陈恪云瞬间潸然泪下。
“姑娘以为……我不想吗？可我根本就没有为官入仕的资格！”
“嗯？怎么说呢？”
陈恪云苦笑着摇头。
“太和十九年的舞弊案，太师任宏衍组织徇私舞弊，贩卖考题，处以车裂之刑。”
“陈家本家之内所有女眷流放，男丁发配边疆，十族之内，终身不得有人入朝为官，不得参加文武科举……”
苏意闻言，有些诧异：“不是株连九族吗？怎么会变成十族？！”
“先帝继位时期，除九族之外，还有当事者的门下学生，被称为第十族……”陈恪云的声音缥缈而又苦涩。
“我生父曾是任宏衍的门下弟子，他年轻时便抛弃了我娘，娶了任家的女儿为妻。”
“我靠着我娘织布做工将我养大，只是这老东西老来无子，这才将我认祖归宗。”
“可还没多久，便出了这档子事儿……
饶是苏意再见多识广，这会儿也不得不感叹一声。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倒霉蛋啊！
她看向陈恪云的目光里充满同情。
跟着母亲讨生活读书，好不容易找到了爹，结果一天福都没享过。
就因为上了那倒霉催的族谱，所以被当成是第十族的后代，终身不得入科举……
怪不得，他明明才华满腹，却要在李护国的手底下讨生活。
她看向陈恪云，开口问道：“你想做官么？！”
陈恪云猛地一怔，看向苏意，迫切都点头。
“为什么要做官？！”
陈恪云热泪滚烫，声音砸地铿锵，清晰而有力。
“我想让这天下的寒门士子都得到公平的对待！想让百姓们过上好的生活，想让我娘安度晚年！”
好一番男儿的热血之语！
苏意心中微动。
门外，侍卫的声音适时地传来。
“苏小姐，那个李郡守好像回来了，正在府衙拜见督主大人呢！督主说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行！”苏意一口答应下来，对陈恪云说：“你留在这里照看陈母。”
陈恪云看着她，目光格外地炙热。
女子起身走向门外。
炽热的阳光淡淡地洒落下来，苏意突然回头，嫣然一笑，看向站在屋门阴影下的陈恪云。
“陈恪云！现在有个需要你立功的机会，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