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翌日，苏意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
君天佑应当是一早便出去赈灾了。
苏意急忙穿衣洗漱，匆匆赶回了石记米铺。
叶红鱼和石正奇已经在铺子里等着了。
苏意参观着仓库里的余量，问石正奇：“咱们铺面上还有多少粮食？”
“五万担！”
苏意不意外。
五万担，特殊时期还能存下这么粮食，已经够了。
石正奇翻了翻账本，恭敬道：“至于这购粮渠道，老夫也已经去问过了！”
“平州今年的收成不错，新收的米愿意卖二十万担给我们！七日后送到，只是价格可能贵一成左右！”
说到这，石正奇又解释道：“这个……毕竟咱们要的比较急，那些米都是还没收割的！咱们要是要的话，只能雇佣平州的百姓日夜抢收！肯定要多给一些的！”
苏意点点头，分外地财大气粗：“那没事儿，买！”
“你跟对方签契的时候说清楚，咱们的出价可以再加一成，这一成加在平州百姓的工钱里，感谢他们驰援冀州！”
石正奇顿时千恩万谢：“我替冀州和平州的百姓谢谢夫人！”
苏意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真正辛苦的是你们！”
石正奇又忧心道：“夫人，你昨日得罪了卫良……这批粮在运输途中恐怕不会太过顺利！”
对于这个，苏意早有准备。
“放心，我自有安排，你尽管去开张便是！”
苏意在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龙王庙那边，却已经炸开了锅。
无数流民聚集在龙王庙前的广场上，不断地推搡着。
闻章热得满头大汗，带着三千将士维持着秩序，但饶是这样，也抵挡不住这一群快要饿死的灾民对于粮食的渴望。
落十九忙得脚不沾地，无奈道：“督主！这些人不全是灾民，还有一半是普通人家，他们有能力买米，但现在米价太贵了，他们根本就买不起！”
君天佑抬手，示意落十九稍安勿躁：“放心，我们有帮手！”
身边蓝千汐一声惊呼：“等等……那是什么？”
蓝千汐站在高台上，突然指向人群中行踪诡异的十几号人。
那些人并不买米，神色间也没有焦急或者饥饿，只是不断地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哎呀，这钦差到底说话算不算话？”
“就是！该不会是诓人的吧？”
“我听说，这冀州根本就没有粮！这些人都是骗我们的！想把我们饿死在这里！”
“……”
蓝千汐脸色难看：“这是前来捣乱的！”
落十九犹豫道：“督主……要不要动手抓？！”
“不行！一旦动手……朝廷便更没有信誉可言！”
君天佑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一旁，一向沉默寡言的蓝千烨微微皱眉，随即叫来一个士兵，附耳给对方说了几句什么。
那兵士立马点点头，不多时，便捧着一盆沙土过来。
蓝千烨面无表情，一把将那盆沙土倒进了刚熬好的一大锅粥之中！
蓝千汐顿时惊了：“三弟，你做什么？！”
蓝千烨抿着唇，清隽的目光中，露出几分锐利和冷酷之色。
“饿了许多天，能将这掺着沙土的粥也喝下去的，才是真正的灾民！”
“待会儿盯紧那些喝不下去，甚至偷偷倒掉粥的人，直接动手！”
君天佑猛地回眸，有点儿惊讶地看着蓝千烨。
蓝千烨自从恢复身份之后，便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此刻，却能想出这种办法！
的确，这种情况下，搞什么所谓的仁慈统统都是虚伪。
能让这场赈灾继续下去，让真正的灾民喝到粥，让那些人活下去，才是目的！
蓝千汐眉头紧皱，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君天佑拦住：“蓝三公子做得对！”
落十九端详着这几位爷，试探道：“那……现在将人放进来？”
君天佑摇头：“不！再等等！”
君天佑目光沉凝地看着台下。
却见东街骤然跑过来一个四十上下的刀疤脸汉子，憨厚的脸上流露出岁月磨砺的痕迹。
那汉子长刀一立，手中提着一袋米，石破天惊地大吼一声。
“东街石记米铺开张啦！所有米一斤二十文！每人限购五斤！”
池老四的大嗓门儿在人群中极具穿透性，不少人都惊讶地回头看去。
他足足喊了几遍，人群才逐渐松动开来，不少人调头朝着东街跑过去。
君天佑看着这稀疏了许多的人群，这才厉喝一声。
“开棚！施粥！”
一声令下，百姓哗啦啦直接围了上来。
最前面有个人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立马端起一碗粥，朝嘴里灌了一口，差点儿呕吐出来。
“这……这什么？！”
他话音未落，身后两名铁血兵士立刻上前，毫不犹豫地架住了对方。
那人一愣，大着嗓门嚷嚷道：“哎哎？你们凭什么抓我？”
“快来人啊！官府抓人了！专门要抓我们这群难民了！”
身材健硕的闻章一个箭步冲上来，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对方的脸上。
那人挨了一巴掌，当即懵了。
闻章冷哼一声，二话不说解了对方的外衣。
布满补丁的外衫被扯了下来，做工相当考究的丝绸里衣显露在众人面前。
“你这一身贵得镶金的丝绸里衣，是个屁的难民！”
“想捣乱！就给爷死！”
那人一愣，神色明显慌乱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闻章抽出刀，一刀捅进了腹部。
周围乱哄哄端着粥的百姓们都被吓了一跳。
闻章将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一把提溜起来，看着周围乱糟糟的秩序，怒吼道：“再有人来捣乱的！虎威军手下的将士，不必留情！”
“现在开始，好好排队，都有粥喝！”
“若是前来捣乱，杀无赦！”
闻章身形壮硕，配上那一张铁血杀伐的刚毅脸庞，顿时镇住了一大片人。
不少百姓都被吓得不轻，终于开始自动排队，每个粥棚前都自动分成了两队。
队伍秩序井然，打粥的侍卫们速度也逐渐快了些。
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端着碗，饿了许多天，终于喝上了这一晚热乎的粥。
那几十号故意捣乱的人见局势不妙，赶忙四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