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三虎微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冯城,心下却一阵狂喜。
冯城乃是一员虎将,没读过什么书,做事一根筋,却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帮君天佑说话这件事,他们之中谁来做,都必定会得罪一方人。
但只有冯城来做,才万万不会让人生疑!
“说下去!”婉莹冷着脸道。
冯城仰着头,耿直道:“君督主为人忠义,有勇有谋!”
“游凤谷一战时,若没有他与我们一同作战,制定了作战计划……那宣阳城必定失守,即使是闻老将军带着后续兵马,也于事无补!”
“我冯城是真心佩服他!他绝对不可能反叛的!”
婉莹怒极反笑道:“本宫念你胸无点墨,可汝阳王已死,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君天佑就一定不会谋反?”
大殿内安静下来,冯城张了张嘴,也反驳不出什么来。
汝阳王已死,死因不明。
在外人看来,君天佑心里必定是怨恨朝廷的!
他举兵谋反,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
“冯将军年轻,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萧浚阴阳怪气道:“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能断定君天佑并未谋反?况且此次牵扯的不仅有君天佑,还有叶飞惊和蓝千烨!”
冯城梗着脖子:“蓝家忠义,绝不可能谋反!”
“哦?那你可知,蓝千烨现在在何处?!”
“二皇子殿下刚才是在叫微臣么?”
身后,轻飘飘的话语传来,却让萧浚猛地一怔。
这蓝千烨……居然没有跟君天佑在一起?!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意一袭男装,掌心却布满了冷汗。
她轻轻安抚般捏了捏身边叶红鱼的手。
若不是在马车上与三哥换了装束,今日怕是真的要栽了!
她抬眸,定声道:“臣先前于战场上险些丧命,不得已之下,只得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让妹妹雪慧为我医治!”
“故而一直未曾前来拜见贵妃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婉莹微怔,这才看向闻三虎:“这可是真的?”
闻三虎老老实实地点头。
“当时蓝大人于游凤谷一战中以身作饵,勾引敌军入游凤谷,自己却被俘虏……”
“幽州城破后,我们救出了蓝大人,蓝大人当时的确受了重伤,但幽州没有好的大夫,于是直接回城医治!”
看着萧浚骤然色变的脸色,闻三虎泰然自若:“这个是军中不少将士都知道的事。”
他不给萧浚丁点儿发难的机会,继续道:“当时,是君督主带着蓝大人医治的,但后来……君督主到底带着叶飞惊和程达的兵马去了那儿,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闻三虎抹了一把冷汗,看着蓝千烨:“如今蓝大人也回来了,想必蓝大人才知道其中的缘由,还是请蓝大人向贵妃娘娘解释吧!”
婉莹皱眉,厉声质问道:“蓝千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冯将军说的有道理,君督主为人亲和,绝对不可能谋反!”
蓝千烨波澜不惊道:“君督主带着程达与叶飞惊回了汝阳,是去停放汝阳王的灵柩的!”
婉莹听着这看似荒唐的话,不由得大笑。
“停放灵柩?你这难道是替他圆谎不成?!”
“臣并不是替他圆谎,而是实话实说!”
“我岳丈大人虽是土匪出身,却最是疼爱女儿,红鱼尚且留在京中,他怎么可能不顾女儿的安危,做出此等谋反之事呢?!”
蓝千烨抬头,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但这其中有些密辛……却只能与贵妃娘娘单独讲。”
婉莹微微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蓝千烨。
半晌,还是挥了挥手,将众人都屏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二人,婉莹突然皱着眉头看向苏意。
“你到底有什么想对本宫说的?”
苏意眸色冷凝,低声道:“汝阳王当初于三军阵前,三战皆败,确实有反意!”
婉莹手心微微颤抖,不由得大怒。
苏意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了下半句。
“但……臣略微打听到,是君督主派了专人,使得汝阳王重病,不治而亡!”
婉莹狠狠皱起了眉头,难以相信这样的结果。
“按照你的意思来说,这君天佑不但没有反意,难不成,还要向本宫表忠心不成?!”
苏意低声浅笑,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
“君督主扶灵柩回京之前告诉过臣,他这次回汝阳,是为了找寻自己的身世!”
“身世”二字像是唤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似的。
婉莹一拍桌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意。
大殿内一片寂静,婉莹眼圈儿一红,想起了很久之前。
那时她刚入宫为妃,而先帝刚登基不久,却在一次宫宴上喝多了酒,阴差阳错去了昭和宫。
昭和宫内,住着先帝这辈子曾经魂牵梦绕想要得到的女人,可终其一生,他却也只能唤她一声“皇嫂”。
她也是因为这样,才与昭和太后相识。
可就是那一晚,女子竭力挣扎,泪眼盈然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她心中。
她亲眼目睹先帝将自己的亲嫂嫂给……
事后,先帝落荒而逃,却不敢给她一个名分。
从此,那女子便被先帝软禁在了昭和宫中,却在八个月后,因为忧思过度外加惊吓,早产了一名婴儿。
那个孩子没有名字,多年来被养在深宫里,成为一个禁忌般的词汇。
在旁人眼中,他是叔嫂通奸的产物。
先帝和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消息捂在了宫里,从来不曾对外宣称。
那几年朝堂动荡,许多老臣对于先帝的上位颇为不满,这个孩子若是昭告天下,便只会成为他在位期间的污点!
一直长到六岁,那个孩子都没有名分,没有名字。
直到某一天,她和先帝在御花园闲逛,却无意间看到了那个衣衫破旧的孩子。
那孩子面色淡漠倔强,明明与先帝的眉眼也有几分相似,可那骨子通身的淡漠气质,却像极了先帝的皇兄——太和帝。
先帝心下不安,开始想尽办法,验证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消息却终于传到了那女子的耳中,那女子目光灼然,搂着孩子恨恨地盯着先帝。
她平静地准备了一碗水,将孩子的血滴入水中。
先帝颤抖着,几乎不敢直视女子,匆匆刺了自己的中指。
两滴血缓慢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