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澜阁下,程氏父子送走最后一批客人。
忽然一家丁疾步而来,凑在程三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交上一封信件。他看过之后顿时面色大变。
“父亲!”
“出了何事?”程立雪问道。
“伙计急报,窑厂发生暴动。”陈三少脸色极为难看:“事情发生在昨天,导致九死十七伤,十六人逃跑还在追捕。另有矿难失踪四人。”
“什么意思?”
“都是肖光海这个蠢货!”
……
一日前,傍晚,程家窑。
为了赶工期,最近窑厂昼夜不息运转。
砖窑滚滚冒烟,煤窑为了提供燃料,也在加足马力生产。
四十二岁的煤窑管事肖光海干劲满满,因为程三少带着林管事返回洪阳山城述职,安排他临时坐镇煤窑。
“终于有我肖某人用武之地了!”
平日肖光海一直表现的沉稳本分,不与上司争锋芒,但在内心深处,他实在太想进步了!
“新招的挖煤工可以再苦一苦,矿奴每日休息时间缩短,夜里也要进洞挖掘。”
“赶在少东家回来之前,必须让产量提高六成!”
尽管有监工提出不妥,但被肖光海一力否决。
“怎么,老子说的不算吗?别看我临时代管,现在可以先把你撤职!”
于是,他的命令很快执行下去。
但人毕竟不是傀儡,经不住如此苦熬。
缺乏休息的矿奴,加上新招挖煤工安全意识不足。不出意外,很快就出了意外!
傍晚发生了冒顶事故。
说直白点,就是一条矿道发生坍塌。
正在巡视的肖光海立即带人赶到现场。
“肖管事,矿道发生小规模坍塌,里面应该有四个人。赶快下令挖开救人吧!”
“都是矿奴吗?”
“只有两个矿奴,另外两个是挖煤工。”
肖光海神情严峻起来:“挖开要多久?”
“可能……预估要一两个时辰。”
这还是保守估计。
肖光海一时心乱如麻,感觉命运不公!自己上任没几日,就遇到这种事故。
“怎么办?”
“这么久里面的人死定了!而且死的是挖煤工,家属会来闹事索赔。如果人手都调过来救援,还会耽误其它地方进度!”
到时候耽误工期,还要损失赔钱。
等少东家回来他的前途也就完蛋了!
眸光在火把照映下忽明忽暗,肖光海做了一个令他稍后后悔的决定。
“里面人死定了。立刻掩埋!不准声张出去!”
“这……不好吧?”
“还不快埋!”
肖光海声色俱厉,伙计不敢违抗,立刻开始封闭矿道。
结果好巧不巧,刚才坍塌的噪音惊动了附近的人。
有几名矿奴探头探脑张望:“喂,你们在干啥?”
“没事没事!都回去干活!”
矿奴迟疑道:“刚才是不是塌方了?我记得小石头和岑鹿是在这边干活的,他们人呢?”
“少啰嗦!没你们事儿,快滚!”
监工过激的反应引起了怀疑,几名矿工不但没有退却,反而开始大声呼喊。
越来越多的挖煤工和矿奴聚集过来。
“你们这些天杀的!居然在埋洞?”
“这是废弃的矿道。不许妖言惑众!”肖光海还在试图掩饰。
“放你娘的屁!昨天老子还进去过,是不是废弃了,我能不知道?”
肖光海气急败坏,抡起皮鞭就抽打在质疑的这名挖煤工身上。
但他失算了。
肖光海只知道鞭打可以让奴隶发抖,却不知道,也可以让人发怒!
被鞭笞者痛哼,但他寸步不让,蓦然低吼,用手中的铁镐狠狠砍过肖光海脖子。
将半个颈部都斩开,鲜血狂喷!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所措。
直到此人怒吼着打破平静:“窑厂草菅人命,把我们兄弟活埋了!跟他们拼了!”
“矿难不救人,还想杀人灭口!”
一开始动手的是挖煤工,他们打工挣钱,肖光海的行为严重损害他们利益。
但很快矿奴们也反应过来。
一双双充满仇恨和渴望自由的目光盯向人数不多的监工。
“肖管事被杀了!这些矿狗反了!”
尖叫声戛然而止,一柄凿子贯穿了他的胸膛。
“冲啊!逃出生天,重获自由!”
采煤的工具转变为凶器,小范围骚乱演变成大规模武装暴动。
换班沉睡中的矿奴都被叫醒,一边放火点燃煤炭,制造混乱。一边向着围墙和大门两处冲杀过去。
闻讯而来的守卫围追堵截,放箭杀伤了不少人,但还是有人突围出去。
这些人里既有矿奴,也有被裹挟的挖煤工。
聚在一处密林里商讨出路。
“后有追兵,兄弟们分开跑,各安天命吧。”
“崔大哥我不走!愿意跟着你,我们过温凉河,去投奔水匪算球!”
斩杀肖光海的崔猛眼睛一眯,沉思片刻道:“也只能如此了。待重整旗鼓,定要引水匪回来杀光奸商和走狗,以报今日之仇!”
有人献计:“现在往东走肯定会被追上,我们迂回一下,先到附近弄点粮食细软,也算是投名状。”
“去哪里弄?”
“红灯屯吧。那里有好多酒馆旅店。”
“糊涂!那里打手也多,不如随我去黄姑屯!”
说话之人面露狠色:“砖窑最近冒出来个包工头叫陈烽,拦河收钱,赚了一大笔不义之财。也是我们黄姑屯的!”
“与你同村?”
“哼!走投无路,杀生不如杀熟。”
他还不知道陈烽已经带着钱跑去洪阳山城了。
“好,那就去黄姑屯。”
“杀奸商,诛程家走狗!”
……
“请父亲指点,此事该如何处理?”
陈三少叙述完经过,求教父亲。
程立雪却笑了笑,道:“既然将窑厂交给你历练,那就需要你独自面对。当作是一次考验吧。”
“孩儿晓得了。”
程三少雷厉风行,吩咐林管事:“林静芝,叫齐人手,带一队武装卫队立刻随我返回程家窑!”
“遵命少爷。老爷保重,属下先行告退。”
“嗯,去吧。”
程立雪随口道,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头一看:“咦?你三姐呢,怎么又不打招呼就走了?”
程四少,哦不,顶替姐姐排行的程三少苦笑。
这个姐姐脾气大得很,连亲爹都敢断绝关系,他可不敢去捋胡须!
而陈烽此时还不知道老家发生的变故。
等谭家班表演完,一名小厮举着铜锣讨赏。
到了陈烽这边时,为表诚意,他直接给了一锭银子!
“哼哼,这种大额赏钱,就算是班主也要亲自过来道谢!”
陈烽胜券在握,朝禾三娘自信无比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