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坏事又来了。
只要一入夜,那具漆黑的棺椁就会变幻起来,时而黑重如夜幕,时而又如同雷火焚烧黑暗。
只看一眼,便会叫人头晕目眩,胃里痉挛不休。
且只要离它五丈以内,无论是谁,都会痛苦倒地抽搐不已。
马也一样。
这样一来,他们根本无法在夜间前进,只能被迫停留。
狄飞惊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这棺椁十足诡异,他自己是定然不同意将它运回汴京的。
谁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若是蔡京要拿它祸害天下,他们又有谁能跑得掉?
可他身在六分半堂,如何能去阻止?
若是……若是他的话,兴许能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
像是觉察到了他的左右摇摆,那具棺椁竟然在夜间散发出了刺骨寒气,相隔十丈之远也能将人冻得直抖。
狄飞惊无法,只能升起篝火,在棺椁周围摆出一个大圈来,再让弟兄们围着这个圈休息。
如此,也只能是勉强。
许是日有所念,必有所应吧,在入关后的第六天,狄飞惊察觉到了暗处的目光。
他放纵了这目光两日,从其探查的手段中觉察到了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来自金风细雨楼。
狄飞惊心下一喜,假装自己没有发现,任由他们将仅有的情报传递回去。
他相信,苏梦枕一定会来。
果然,苏梦枕亲自来了。
楚河镇外的五里亭,一身红衣红裘的苏梦枕手握红袖刀,静坐于亭中,身边只有一个人。
他的军师,杨无邪。
狄飞惊侧耳去听,周围也仅有一人。
不愧是苏梦枕啊,好胆量。
苏梦枕扫视狄飞惊身后众人一眼,率先开口:“狄堂主。”
狄飞惊坐在马上,冲苏梦枕遥遥一拱手:“苏楼主。”
苏梦枕忽的笑了,他声音不高也不低,恰好是狄飞惊能够听到的音调:“狄堂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来,只想知道你送的是什么。”
他的探子露出了几处致命的破绽,可他们偏偏都带着情报回来了,这只能说明是狄飞惊高抬贵手放了他们一马,那些情报也是狄飞惊有意让他知道的。
这是为何?
在知晓那具棺椁十分诡异的前提下,原因并不难猜。
——狄飞惊不愿意将那具棺椁运回来。
这又是为何?
只能是他护送的东西十分要命,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蔡京掌握在手中。
任何人都不应该将这东西掌握在手中。
既然是狄飞惊都认为十分要命的东西,便是麾下有元十三限坐镇的蔡京也极有可能把握不住,届时一旦失控,只会殃及池鱼,累及无辜百姓。
所以,他要他知道,要他来。
狄飞惊嘴角含笑,这笑容是他近日来最放松的。
他催马向前一段,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可惜,我也不知道。”
仅是棺椁都如此可怕,那里面装的东西岂不是要比外头的棺椁可怕数倍?
饶是他,也不敢将那棺椁撬开。
苏梦枕微微皱起眉,他已明了狄飞惊这句话里的意思,那具棺椁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他握住放在腿上的红袖刀,在杨无邪担忧的眼神中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拢了拢身上的红裘:“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狄堂主可赶得上旧曹门街的好酒?”
旧曹门街是六分半堂的产业,金风细雨楼不得入内,不过里头有一家酒楼,卖着全京城独一无二的好酒,名字就叫好酒。
酒楼的掌柜是个性情中人,每日只卖十坛,只要一入夜,哪怕没卖完也不卖了。
苏梦枕有病在身,酒这种东西不能多饮,但这不妨碍他品鉴美酒。可惜旧曹门街他们进不得,买坛酒都要迂回好几番,有时候还买不着。
狄飞惊眼中笑意更浓:“苏楼主不提,在下都要忘了,这些时日风餐露宿,别说好酒,日日都是啃的干粮,实在没甚滋味。今日是赶不上了,等回了京城,我定买上几坛,好好地喝上一次。”
那具棺椁的重量非常,且每日都在变重,如今十匹马拉着走都很是费劲,因此一日能前进的路程有限,只这数十里,就要走上两日。
在进入楚河镇时,狄飞惊便传了信回去,明面上是说宝物已经带回来了,请总堂主派人来接应,实际上是在用只有他和雷损两人能看懂的密号向六分半堂示警。
——有异,勿来!
狄飞惊很肯定,他传回去的密信会被蔡京得知。
果不其然,他在楚河镇歇了一夜,一个人都没有等到,只等来一封总堂主亲笔,却传达着他人命令的回信。
“人多不便,缓行,两日后,卯时一刻自北门进。”
一看便知是谁的命令。
他们果然是让六分半堂去送死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