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动。”
第025章 罗缨
低微的话音传入耳中, 语调仍是浅淡,而楚流景却仿佛听出了些若有似无的嗔意,一时微微愣神, 本欲退开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当真没有再动。
倾近前来的人略低了首, 面容仍是沉静之态, 往日略显清冷的眉眼融了灯火月色,便如檐上薄雪落了春意, 化为一溪清泉。
楚流景无意识地望着眼前身影,目光一点点描摹过那张清绝容颜, 思绪飘远,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句话:
雪为肌骨月为神。
如此佳人。
腰间微紧, 一样东西被轻轻系上了腰带,徐徐退离的身影将恍神的人意识拉回近前,低眸望去,便见腰身左侧被系上了一块白玉玉佩,玉佩下缀一条五彩丝绳, 丝绳似已有些老旧,绳上色彩已然瞧不分明。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待嫁女子为示心有所属, 腰间往往会系一条彩色丝带,当两人结成秦晋之好后,女子便会将所戴罗缨缀于心上人玉下,以明心意。
楚流景怔然许久, 缓缓抬了眸, 却见身前人只略瞧了一眼她腰间玉佩, 便转开了视线。
“礼尚往来。”
话语声清清泠泠,分明又已是平日模样。
这人……
楚流景抿了一下唇。
捉摸不透。
买过银饰, 两人继续朝前行去,只是经过方才之事,二人之间气氛俨然已有些不同,一路行来都未再交谈过半个字。
走了约数十步,前方道路忽然围起了一群人,人群中传来两道交杂的吵嚷声,其中一道话音清脆昂扬,听来极为熟悉。
“阮姑娘?”
楚流景回过神,与身旁人对视一眼,自人群后望去,便见着阮棠正与一名穿着苗族布衣的女子争执。
女子身形高挑,五官轮廓分明,一头青丝以银冠束起,身着一袭黛色苗族短衫,裸露在外的肌肤犹如蜜般透着深色,周身线条紧致有力,与额前垂落的几缕发丝相衬,便如隐于山野的豹,显出一派野性。
而她开了口,言语却显得有些生涩,“这……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能抢我的?”
阮棠拧起了眉,冷哼一声,“抢?我又不是没付银钱,何况是他卖给我在先,你这人究竟会不会说话?”
方才她见着此处有卖糖食的摊子,摊上龙须酥瞧来十分香甜,便想着买来尝尝鲜,谁知刚付过银钱便被此人拦了下来,说她抢了她最后一包龙须酥,定要让她把糖交出来。
听她此言,女子本就不利落的官话愈发磕磕绊绊,情急之下,朝前伸出了手,“你还给我。”
阮棠又好气又好笑,将手中龙须酥更往身后藏了藏,“你说给你就给你?我师姐还不会对我说这些话,你又是我何人?”
女子不说话了,反手将背在身后的一把剑取下,抿着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想打?”阮棠眸光一挑,毫无畏惧地睥睨向她,“好,你若打过了我我便将这包糖送你。”
“真的?”
“休再废话,看招!”
鞭声一响,海棠色的身影当即如流霞般攻了上去,交错的剑影与鞭风带起道道气劲,令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顿时退远了些。
身着苗衣的女子所用之剑是一把重剑,剑身比之寻常刀剑宽厚许多,每挥出一式都夹杂着沉浑的风声,恍若山呼海啸。
而女子持剑的姿态却十分轻松,劈砍之间游刃有余,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持鞭之人,信手一抬,便将打来的软鞭挡在了剑外。
进攻的鞭风打在剑上,未能惊起一丝波澜,察觉到自己所用劲力皆被那柄重剑消弭,阮棠不觉蹙了眉。
好难缠的人!
她所学鞭法向来走的是轻灵多变的路数,以骤然爆发的鞭势将交手之人打一个措手不及,可眼下对上了拿重剑的女子,她所仰仗的轻灵与变化却好似恰被对方压制,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根本。
繁密强硬的鞭风逐渐有所减缓,苗疆女子却并未急于反击,仍是以不变应万变,端然自若的气势如同山岳沉渊,竟隐隐散发出了几分武林宗师方有的浩然气。
忽然间,夜空中晃开了一片霞光,银色软鞭反过周遭灯火,以凌人声势于半空翻飞舞动,愈发迅猛凌厉的令鞭影逐渐虚实难辨,恍若亮起了一道灼灼欲燃的虹霞。
阮棠脚下一踏,便以如此浩瀚鞭势朝那道端然身影打了过去。
若清风无法撼动山岳,那她便将之化为虹霞。
夕霞燎日!
日光尚能被虹霞燎尽,何况区区山丘。
令人惊骇的鞭风骤然打上重剑,原本厚重坚实的剑身当即发出一道铮鸣,持剑之人虎口一麻,为消其劲力不得不退后两步,而仍未消散的霞光却紧随其后笼了上去。
眼见黛色身影被霞光一点点吞没,俨然已再无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