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方才有鲜血喷薄而出,而造成如此情形的女子却从始至终未曾对此多看一眼, 连一丝多余的神色都欠奉。
这般不苟言笑的模样, 叫楚流景瞧出了几分计都的影子。
只不过计都向来藏而不露,宛如封于鞘中的利刃, 而此人却锋芒尽显,令人多看一眼便觉得双目生疼。
这便是秦家鸩卫?
一众人鸦雀无声了好一会儿, 方有村人嗓音发颤地向后退了一步。
“杀……杀人了!”
嘈杂声顿起, 老者抓紧了孙女的手, 满面惊惶地往后退去。
几名税吏慌忙抽出了刀,看了一眼地上已然全无声息的男子,咽了口唾沫,眼中满是惧色。
“你……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当众犯案!”
身姿孤拔的女子无动于衷,手中剑锋映着薄薄天光, 反出一丝冷意。
“田曹司外吏陈东、唐弋、方复全,勾结白越郡郑以明之子郑瑾, 私相授受,假传公文,意图诱略民女,死罪。”
听她竟准确无误地报出了自己名姓, 几名税吏大惊失色, 为首之人面色苍白, 视线落在女子抹额间悬系的墨羽处,一时猛然睁大了眼。
“你是秦家鸩卫?!”
再想到她方才对身后之人唤的那声“小姐”, 税吏额上不禁沁出了一层冷汗。
兰留秦家从来只有一名小姐,那便是药王谷谷主的嫡传弟子,被江湖众人奉为仁医的灵素神医秦知白。
而不久前坊间便传灵素神医与南柳楚家的二公子成婚了,倘若此人真是秦家小姐,那身旁那位莫非便是她的新婚夫君,青冥楼楼主楚不辞的胞弟?
他们竟同时得罪了秦家与青冥楼……
脚下一软,站于最前的税吏手中刀一扔,当即跪了下去,乞哀告怜地磕头谢罪起来。
“秦大小姐开恩!我等也是受郑瑾胁迫,不得已才如此行事,绝无霸占田产强略民女之意,还望秦小姐饶命!”
其余两人呆了片刻,忙跟着跪倒在地,有样学样地磕头求饶。
和殊漠然视之,侧首看向身后人,问询般唤:“小姐。”
秦知白无意与他们多加纠缠,淡声道:“转呈褚家主,令监察司介入此事。”
“是。”
不多时,当地衙署的候吏受令赶来,将几名税吏一并押了回去,一旁观望了全程的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言语。
老者的孙女犹豫了一会儿,走近前来,对楚流景几人行了一礼。
“多谢几位恩人出手相助,若非几位出面,我与阿爷今日定然便要遭这群狗官的毒手,又岂能再拿回佃契来。”
说着,她欲要下跪叩拜,而方躬下身,便被楚流景伸手扶了住。
“不必多礼。”
楚流景看了一眼仍有些惶然不安的老者,温言道:“你阿爷看起来似乎受了些惊,当好生休养几日,不若你先带他回去歇息吧。”
望见自家阿爷的确有些萎顿,女子也未再推辞,又向四周帮忙的村人道了一声谢,便搀着老人慢慢离开了田边。
事情告终,聚拢的人群悄声议论着逐渐散去,乔采薇方要朝秦知白走去,却被身旁男子一把拉了住。
“你去做什么?”
她解释道:“那位姐姐是云君派来的神医,能治我阿娘的病,我正要带她回家看看我阿娘。”
男子浓眉紧皱,往对侧几人的方向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云君派来的神医?你未曾见到旁边那人杀人的样子吗?能与这般杀人不眨眼的女子在一起的人又如何会是善人?何况方才连那官差都要给她下跪磕头……你便不怕引狼入室,到时与你阿娘为人所害该如何是好?”
乔采薇亦蹙了眉,莫名道:“什么杀人不眨眼?都被欺到头上了,难道还要任人宰割不成?今日若不是那位姐姐,张伯的地早被人抢走了,阿沅姐也要受人欺辱,她就算杀人不眨眼,杀的也是恶人,我又为何要害怕?”
见她不听劝,男子不免有些焦急。
“采薇……”
不等他再说,乔采薇已挣开了他的手。
“大眼哥,我知你是好意,只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一个能为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出头的人,当不会是滥杀无辜之人。”
话音一顿,她又道:“何况这世上从无规定,善人便不能杀人。”
说罢,少女不再停留,转身行至秦知白跟前,同她们说过后,便领着几人往自己家中走去。
一行四人离开水田,沿着村中小道徐徐朝前行进。
楚流景跟在秦知白身侧,很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指尖略一探脉,便微微叹息:“方才不该随意出手的,卿娘本就伤势未愈,如此动用内力,总归于伤愈不利。”
探过脉的手未再松开,习以为常地握过了手心,秦知白顿了片刻,却也不曾挣脱,任她牵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