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君,请。”
细长的绳索高悬于两山当中,宛如摇摇欲坠的一根细丝,叫人几乎难以看清,偶有山风吹过,便令索身摆动不止,仿佛一个不慎便要坠下万丈深渊,令人望之便觉头晕目眩。
而白色身影却未有丝毫迟疑,脚下一点,于绳索上略一借力,不过弹指之间,便已到了对侧崖边。
再于一线峰上行出不久,雾霭蒙蒙间,一处寂然高耸的重楼出现在楚不辞眼前。
重楼高有三层,楼外断石上以朱砂笔写了子夜二字,楼前四处种着棠梨,如今已过了棠梨树的花期,繁茂的树枝无声地横伸于半空,偶有夜枭立于棠梨树上,发出尖锐的啼鸣,便令这座隐于高峰间的楼阁更显幽寂,宛如世外之地。
楚不辞随子夜楼之人走入楼中,四周未曾见到除她二人以外的任何人影。
轻缓的脚步行过碎石小径,待进入正堂,她抬首望去,便见一名白发玄衣,脸戴半脸面具的女子斜倚于正堂上首。
“青云君,久仰大名。”
第099章 心悦
子夜楼中灯火幽暗, 楼内四处摆放的朱雀铜灯徐徐燃烧着,寂然长明的火光落在那头霜雪般的银白发丝上,便宛如凝固尘封的时光缓慢流转, 令面具之外的半张容颜更显出了一分妖冶之态。
楚不辞望着座上之人,一袭白衣在明暗灯火间分外耀眼, 映了火光的双眸清明。
“阿景在何处?”
女子一只手支在脸侧, 身姿随意地懒倚着,绣了墨莲暗纹的玄色氅衣半散于身前, 话语声不紧不慢。
“十洲记在何处?”
楚不辞神色淡然,“我并未带十洲记。”
女子眉梢微挑, 漫不经心地叩了叩手。
“看来青云君对楚二小姐性命也并非十分放在心上。”
对她知晓楚流景实为女子一事似乎并不惊讶, 楚不辞未曾回应她的话, 清越的嗓音如流泉般有条不紊地在楼中响起。
“自子夜楼于江湖中露面至今,各派弟子及公门中人被杀已有一百三十八人,其中所涉江湖门派有赤潮帮、云剑山庄、刀宗及六欲门,而公门中人则多为当年驻守图南与云梦泽几地的监察司及巡武卫官差。
“被杀之人皆与往年几桩旧案相关,并未错杀一人, 如此精心筹谋之举,当非临时起意为之, 而是为了复昔年血仇。”
沉静的眸光微挑,楚不辞定定地看着座上女子,“你是青阳氏五姓的后人?”
沉寂片晌,银白的发丝微微滑落, 坐于椅中之人放下了支在脸侧的手, 勾着唇角轻笑起来。
“果然不愧为青云君, 这般见微知著、思虑周密,莫怪会叫世家如此忌惮。”
她站起了身, 一步步行至楚不辞身前,幽深莫测的双眸目视着眼前人,慢条斯理道:“我究竟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之处在于,青云君是否想知晓当年江圣手之死的真相?”
楚不辞未曾回避地与她对视,话音仍是端稳。
“二十年前五月,江霁月受江行舟之托,携药王谷弟子前往图南医治疫病,因瘟疫久治难止,江行舟不得不下令封城,江霁月及药王谷弟子不幸染病身亡,其后图南被付之一炬,满城皆成焦炭。”
鼻息间溢出一点轻笑,白发玄衣的女子懒散地垂了首,“这的确是江行舟想让世人知晓的说辞,但想来青云君也并未将其视作真相。”
见身前人并未言语,低懒的话语声缓缓道∶“二十年前,图南突发大疫,因受江家家主江行舟所托,江霁月携谷中弟子前往图南救灾,岂料救灾一事本为托辞,江行舟待药王谷之人入城后便开始封城不出,并以城中百姓性命要挟,逼迫江霁月交出江家所藏十洲记。
“江圣手为护图南百姓,自愿舍生赴死,服下了断肠之毒,江行舟未能在她身上寻到十洲记,未免事情败露,便一把火烧了图南,让整座城成了一片火海。谁料江圣手尚存一息,临终前恰遇林楼主前来,便将舍身救下的一名婴孩交托给了当时的青冥楼楼主林箊,而与婴孩一并托付的,还有江行舟苦寻而不得的十洲记。”
话音微顿,白发女子慢慢抬起了头。
“这名婴孩,便是改名换姓,于药王谷久居未归的楚家二小姐,楚流景。”
她看着眼前人,微勾了唇,“青云君认为,我说得可对?”
短暂静默,楚不辞神色未动,目如平湖般未曾掀起半点波澜。
“你是为了将当年之事公诸于世才引各派门人来此?”
女子负手而立,神情散漫地摇了摇头,“不,我只想要十洲记。”
“十洲记为前人所托之物,我无法将之轻易交予他人。”
“如此看来,青云君便是不在意楚二小姐性命了?”
略显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