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却蓦然从树上跃下,似匿于暗夜中的猎手,猛地向她扑了过来。
裹挟着杀意的腥风与森白利齿映入眼中,孤拔的身姿顿了一顿,欲要反身执剑将黑影逼开,而仓促的变招却牵连了胸口伤势,令体内气息一滞,抬剑扫去的手便慢了半分。
——血光四溅,尖锐的獠牙顷刻咬穿了扬起的右臂,将迫近的身躯按在了未曾触及的那道身影之前。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豹出现于众人眼下,灰绿的兽眸如同一汪冰湖,利齿间隐有鲜血连绵滴落。
和殊面色苍白,右臂被玄豹衔于口中,身躯仿佛零落欲碎的薄纸,漫出的血色已然将单薄的衣袍浸透。
她慢慢抬起头,强撑着伸出手,以左手握过剑,凝聚起内力朝压在身前的玄豹一剑劈去,而伏于上方的猛兽方被逼退,一枚飞矢却骤然射入了她右肩,令摇晃着站起的身子猛然向后趔趄了一下,便又要倾倒下去。
楚流景神色寡淡,未曾多看她一眼,自马上翻身而下,徐徐向不远处逼停的马车走去。
剑尖抵于地面,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躯,和殊微微喘息着,被溅了零星血色的双眼向后看去,脚下一踏,便再度执剑朝行至马车外的身影刺去。
“嗖”
又有数枚箭矢自后方射来,倏然穿透了她脊背,前行的脚步微微一滞,可握剑的手却仍未停顿,恍似毫无所觉,衰惫而坚执地探向身前人后心。
剑光映过月色,一柄青锋就此反手刺入了她胸口。
执剑的手僵滞着停于原地,淋漓鲜血顺着苍色的外裳缓缓流淌,刺入身前的剑锋再度抽离,和殊踉跄了一下,身子微微摇晃,终究再支撑不住,手握长剑单膝跪了下去。
夜风轻拂,令燃烧的火把跃动着散发出明暗火光。
浑身血色的人手中剑锋抵于地面,面容微微低垂着,额前墨羽亦染上了斑驳鲜血。
数枚箭矢穿透了她身躯,似晕开了片片浓墨,令一袭苍衣尽都被染成了深浓赤色,唯有挺拔的脊背仍旧不曾弯折,恍若孤拔的青锋,一动未动,于满目猩红中显出了一分单薄。
楚流景回过身,低眸瞧着眼前遍体鳞伤的女子,话语声轻浅淡漠。
“身为侍从,以下犯上已是死罪,看来秦家主御下不严,我只能越俎代庖,替他清理门户了。”
清寒的剑锋略微扬起,正要了结身前人性命,却有一道低弱而清微的话音于身后忽而响起。
“住手。”
挥剑的动作就此停了住,一道身影自马车中缓慢走出,行至了二人之间。
小姐……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和殊勉力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隐约望见立于眼前的素淡身影,便又仿佛望见了许多年前的那个霜秋。
萧瑟寒风中,同样不染纤尘的人停在了她身前,清湛的眸子看着困于囚笼中的她,便向她伸出了手,说出了那句“你同我走”。
从此后,她便成了一把剑,本该寸步不离地护在那道身影身边。
可如今……
粘稠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将身下的草木染上斑斑鲜血,跪于地上的人指尖微动,身躯渐渐倾斜,终究未能再握住手中的剑,倒入了落叶荒草中。
楚流景眼睫低敛,停顿片刻,缓缓抬起了头。
“卿娘要护着她么?”
她面色白弱,目光却仍是平静,一袭济楚的浅云色衣袍早已起了皱,浑身尽是连日奔波落下的仆仆风尘,再没了往日的冷静沉着。
立于眼前的身影那般熟悉,却让她心生惶惑,便如同那日不告而别的离开,叫本就仓皇不定的心更跌入谷底。
她想问:你为何会突然离开,是自愿随她走的么?
那日的所作所为,是否开始让你也对我感到厌恶?
可望着多日未见的那张面容,见到有意阻拦的言语与动作,心下便有陌生的焦躁心绪漫溢而出,令她终究未能再将潜藏于心底的话问出口。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
仿佛不问便不会得到回答,于是掩耳盗铃。
多日的追寻叫本就孱弱的身躯早已不堪重负,呼吸愈发沉缓,未愈的伤势又开始隐隐作痛。
身前人未曾回应,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楚流景微阖了眸,握剑的手缓缓垂下,方要开口,却有一抹冷香倏忽靠近,立于眼前的身影倒入了她怀中。
“阿景……”
秦知白气息轻弱,伏于她身前缓缓开了口。
“带我回去。”
心跳忽的一顿,似从云端蓦然扑空。
楚流景怔然片晌,再睁开眼,却只见到倚于怀前的人低垂着首,容颜苍白羸惫,已然再无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