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眉睁开眼, 本就夜不成寐的躁意令那张冶丽近妖的面容添了几分冷冽,出口的语调亦显出了一丝不悦。
“谁?”
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快, 门外人静了一会儿。
“楼主, 秦姑娘邀您去大堂用膳。”
楚流景一顿,还有些昏沉的思绪就此清醒过来, 一只手撑在额前慢慢坐起了身,双眸微敛, 银白的发散落于脸侧。
“邀我用膳?”
“是。”知晓她心中所想, 罗睺试探地问, “可要我为楼主推拒?”
沉默片刻,楚流景放下了手。
“不必。”
她阖眸静坐了一会儿,随手取了一件衣裳披上,信步下了榻。
“让卿娘稍待,我梳洗过便下去。”
“是。”
待穿戴齐整, 楚流景出了客房,方沿着楼梯行至大堂, 便被眼前所见情形望得一怔。
客堂正中的方桌旁,平日绾发长裙的人俨然换了一身直领对襟的玉色长衫,一头青丝以玉簪束起,腰间缀了一块白璧无瑕的海棠环, 以往出尘的容颜透了几许清贵, 遥遥望去, 便恍如冰洁渊清的世家公子,只是举手投足间的风姿仍是疏淡, 总叫人觉出几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清冷。
回过神来,她缓缓走近前去。
“秦姑娘怎作了男子打扮?”
“追兵在前,乔装打扮方不易惹人察觉。”秦知白抬眸看向她,目光触及她略有些倦懒的眉眼,清泠的话语声便轻缓了一分,“昨夜未曾歇好?”
楚流景低敛了睫,无甚神色地在她对侧坐下,“风雨扰人,难免睡不安稳。”
停了片刻,又道:“秦姑娘对任何人都是这般关怀么?”
刻意扮得随意的语调仍是流露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嗔怪。
坐于对侧的人微微一顿,未曾言语,清明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她,其中神色瞧不出喜怒。
自知自己失言,楚流景眸光微晃,端过桌上清茶饮了一口,若无其事地笑起来。
“多言了,姑娘勿怪。”
秦知白未置可否,眉目浅淡地收了视线,淡声道:“子夜楼自去岁杀害赤潮帮帮主易江东后,便于江湖中掀起了不少风浪,楼主司危的嗜杀之名更是人尽皆知。
“去岁秦湾一别,我与司危楼主几番相遇,却不见司危楼主对我下何杀手,如今更是未经查验便随意饮下我倒的茶水,莫非传闻中的子夜楼楼主对任何人也是这般毫无戒心么?”
楚流景面色微僵,望了一眼手中茶水,将茶盏放下,轻咳了一声。
“秦姑娘说笑了,传闻自有其不尽不实之处,我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又与秦姑娘毫无恩怨,自然不必如此警惕。”
“我并非说笑。”
清微的话语声落下,秦知白眸光微抬,淡无波澜地站起了身,“茶中下了不觉眠,应当很快便会起效,既然司危楼主昨夜未曾歇好,便恰可趁此机会好好歇一歇。”
说罢,她未再停留,径直朝外而去,行过罗睺身旁时,淡淡地落下了一句话。
“扶你们楼主上马车。”
丁零声响,盛着茶水的杯盏被打翻在了地上。
罗睺愕然地望着眼前人走远,慢吞吞地回过头,看着自家楼主已然神色昏沉地伏倒在了桌上,叹着气走上前去,将她小心扶起。
“楼主,往后还是莫要自作多情了……”
楚流景浑身乏力,意识已是一片模糊,任凭手下人将自己朝外扶去,咬了咬牙。
“……闭嘴。”
……
就如此在半睡半醒间再行了十日,于小暑来临之际,一行人总算到了东汜。
东汜位于蜀中与沅榆交界之处,四周群山环绕,川流奔涌,传闻中的苗疆三山十八寨便藏于此处。
许多年前,苗寨与外界仍不通连,家家户户穷苦荒凉,只能以山中野物与田中收成勉强果腹,直至时任圣女仰阿莎以一己之力修缮苗寨、兴建桥梁,令寨中人能够走出山外,三山十八寨方逐渐变更兴盛,东汜也成了乾南边地不可多得的繁盛之处。
近日正是苗寨一年一度的定情节,不时可见盛装打扮的苗族男女结伴而行,缓行的马车沿着开凿宽阔的道路徐徐进入寨中,外乡模样的打扮引来了寨中人好奇的目光。
许是因着睡了许多日,楚流景身子较之先前好转了些许,只是因着客栈中那一遭,秦知白对她似比初见时更冷淡了几分,令她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马车忽而停了下来,几名黑苗的护寨人挡在了路前,目光炯炯地看着一行人。
“什么人?”
秦知白掀帘而出,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牙牌。
“药王谷秦知白,前来拜见伏澜祭司。”
早在几日前她便传了信与寨中长老提及到来之事,此刻听她自报家门,几名护寨人当即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