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名子夜楼门人拖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将中央人放下后,便转身退出了门外。
骨瘦形销的独臂男子躺于地上,沧桑的面容已是一片灰白,望着不远处披着氅衣的人,他勉力伸出手,抓住了近旁桌角,微弱的话语声几不可闻。
“我要见秦知白……”
楚流景坐于桌旁,脸上所戴面具已然解下,霜雪般的发丝流转过熠熠华光,手中握着先前缠于腕间的红线,淡淡道:“当初是何人寻你去云梦泽的?”
狂刀恍若未闻,半睁的双眼愈渐浑浊,心口处伤势因着起身的动作再度开裂,涌出的鲜血将破旧的衣裳全数浸透,话语声模糊不清。
“秦知白……”
“彼时你因无意杀害李二娘而将自己关入了宗门密坛,若非有人主动寻你,你当不会离开刀宗,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听她提及妻子,狂刀双眼微微动了动,昏蒙的视线望着上方飘摇的火光,恍似又望见了许多年前灯下与他谈笑的身影,眼角竟慢慢落下了一滴泪。
“蓁蓁……”
楚流景收起了手,低眸看向眼前人:“你可知李二娘究竟是如何死的?”
狂刀双眼睁大了些,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抓着桌角一点点挪至她跟前,身子因着失力而俯首跪在了地上。
“求你……”
往日练刀成痴的刀客如今却成了形容枯槁的废人,楚流景目光浅淡地望着他,片晌,无波无澜地开了口。
“你走火入魔打伤李二娘后她并未死去,是有人前来杀了她,并做成了为你所杀的假象,而此人,便正是诱你前去云梦泽寻醉梦草之人。”
狂刀双目陡睁,抓着桌角的手逐渐收紧,胸口似有浊气翻涌,迫得他猝然喷出一口血来,花白的发上也沾了斑斑血色。
浓郁的血气于房中逐渐漫开,夜风吹动窗框发出吱呀的沉响,仿佛将死之人悲戚的低吟。
伏于桌前的人慢慢抬起了首,浑浊的双眼似有短暂光亮,染着鲜血的须发微微颤动,视线缓慢上移,凝着最后一点力气的话语便一字一句响了起来。
“洛下……简……”
话语未完,凝聚起的光亮却散开了,抓着桌角的手渐渐失了力,独臂的男子朝旁歪斜过去,再无声息地倒在了血泊中。
洛下?
楚流景敛了眸,方要同身旁手下说些什么,却见一道身影映于门上,轻微的叩门声响了起来。
“谁?”
“我。”
听得门外传来的话语声,楚流景顿了一顿。
卿娘?
她向罗睺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处理好眼前尸身,随即朝外道了一声:“稍待。”
待一切善后完毕,楚流景解开了身前衣带,做出一副已然歇下的模样,行至门边打开了门。
“秦姑娘。”
她望着眼前人,方才疏离的神色渐渐褪去,语调不自觉和软一分。
“眼下夜色已深,秦姑娘缘何还未歇下?”
因着事发突然,她未再戴上面具,此刻昳丽的容颜显露于夜色下,合着身前将散未散的外裳,便添了一分难以言明的慵懒,恍如摄人心魄的妖孽。
秦知白看着她,眸光轻划过眼前人颈骨,瞧不出喜怒地收回了视线。
“我听见房中似有异动,便来看看。”
楚流景朝房中看了一眼,温声道:“无事,只是熄灯时失手打翻了茶盏,有劳秦姑娘挂心。”
听她此言,秦知白也未再多问,转身回房之际,却又停步道:“天色已晚,早些歇息。”
楚流景一顿,点了点头。
“好,秦姑娘亦然。”
关门声响起,素淡的身影转眼没入了闭阖的房门后。
楚流景转身回了房,神色不定地回到桌旁坐下,在手下拖着尸体正欲离开时,唤了一声:“罗睺。”
罗睺霎时停下了脚步,“属下在。”
坐于桌旁的人略微拧起了眉,迟疑道:“你说,卿娘对我是不是太过关切了些?”
罗睺一愣:“啊?”
有些不明白自家楼主又是钻了哪处牛角尖,她小心地问:“楼主与秦姑娘既已定情,秦姑娘对你关切些不也是理所应当?楼主为何顾虑?”
楚流景眉目恹恹地支起了手,“可我如今是子夜楼楼主,卿娘既已与我定情,又为何要对子夜楼楼主这般关切?”
罗睺:……
她决定收回先前的话。
她怎会觉得楼主成长了不少。
这毫无道理的醋劲……分明一点都没变。
第130章 说笑
扰人的风雨响了一夜, 因着心事重重而未能安睡的人便也辗转反侧了一夜方勉强入眠。
天刚破晓,楚流景便被门外的敲门声扰醒,她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