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隔着巾帕触碰,带着薄茧的指尖抚上了榻上人肌肤,鲜明的温度与触感皆清楚明晰地传递至指骨,只一个抬手的动作,坐于榻上的身影便依近前来,靠近的角度恰好让燕回能够环过她腰间,轻松地缠好了重新换上的伤药。
她们对彼此的确太过熟悉,熟悉到每一处伤痕都了然于心。
世人只知南柳双侠形影不离,当为挚交好友,却无人知晓无数个秘而不宣的日夜里,摆放于一处的刀与剑皆成了隐晦情意的过往见证。
她们曾为知交,亦是眷侣,朝夕相伴十数载。
只是后来终究雨散星离。
燕回安静地将新的细布重又绑好,再抬首时,却正撞入了望着她的温静眼眸。
本属于她的衣裳被身前人穿在身上,略带苦涩的皂角气味间合了一点轻浅的白檀香气,坐得端正的身躯仍与她保持着妥帖距离,似乎一如既往不叫她为难,唯独无法忽视的气息依旧不可预判地叫她心神有瞬息凝定。
“我本不想让你留下的。”楚不辞轻声说。
“但见到你留下了,我很欢喜。”
她知晓自己先前故作的冷漠已被眼前人轻易识破,因此也不再伪装,只是直白而坦然地将眼下顾虑尽数道明。
“有些事我并非刻意瞒着你……
“再给我一些时间,阿回。”
未再遮掩的言语带了些喟叹之态,流泻的日光落入那双清明的眸中,便将视线染了几分鲜见的挽留意味。
身着公服的人沉默许久,将她身前衾被重新盖上,起身握上了腰间横刀。
“这几日我会留在监察司继续调查案情,大约每日夜里会来看你,你若有何事便唤门外巡武卫来寻我,我会立即赶来。”
楚不辞一怔,慢慢笑起来。
“好。”
她温声道:“我等着你。”
燕回未再言语,收回了视线,拿过桌上已然放凉的药碗,转身推开门出了廨房。
又过了一日,监察司上下比之以往更忙碌了许多。
子夜楼于告示墙上张贴子夜帖之事终究掀起了满城风雨,江行舟对此勃然大怒,遣巡武卫关了一大批议论此事的百姓下狱。沅榆百姓早就对江家多有不满,如今又无端遭受迫害,以致城中频频出现摩擦争执,监察司狱更是人满为患,整日辱骂声不断不得安宁。
监察司衙署内,展眉紧拧着眉自门外走入,燕回恰拿着卷宗从案牍库行来,望见她带刀归来,便唤了一声。
“展司事。”
展眉抬头见得她,拱手一礼,“师姐。”
燕回问:“你又去寻江家主了?”
展眉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仍未见到他人。”
因着城中动乱,她这两日多次前去驿馆向江行舟进言,然而却接连被江家侍从挡在门外,至今连江行舟一面都未曾见到,如此作为令她颇为愤慨。
燕回好似早有预料,低声道:“子夜帖之事到底叫他有些忌惮,在剿灭子夜楼之前,大约他都不会轻易面见他人。”
展眉抬手揉了揉额头,“若是老师在此便好了。”
世人皆知,洛下前任家主褚云琛乃是二十八世家中最为受百姓喜爱的掌权人。
她在位时,褚家治下堪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几乎从不见任何官民相斗的恶事,许多举措更是利民求仁,致使他地百姓颇为艳羡,因此常有人伪造公验迁居洛下,于世家之间颇有微词。
燕回知她所想,于怀中拿出了一纸信笺。
“前几日老师曾与我传过一封信,她近日大约的确要来沅榆,只是身子不便,路上或许要耽搁一段时日。”
展眉神色一振,看向她手中信纸,却发现纸上内容俨然是一篇寻常诗词。
她正疑惑时,便见身前人将信笺横竖左右折叠了一番,再展开后,折痕交叠的几处交叉点便恰好连成了一句话:
“已知此事,不日即到。”
见此情景,展眉惊诧抬首:“这是老师与师姐联络所用的秘法吗?”
燕回微微一顿,“也称不上什么秘法……是我少时与友人玩闹而发现的藏字之术,老师对此似乎有些兴趣,偶与我传信时,若有些什么紧要信息,便会用此法将消息藏于暗处。”
展眉慨叹不已,“师姐果不愧为恩师最喜爱的门生,果然聪敏多智,不似我总是愚不可及。”
燕回摇了摇头,温声道:“师妹何必妄自菲薄,当初老师将你调入监察司,便是觉得你坚忍质直、始终如一,心性为他人所不能及。你自有你独到之处,便如今日进言江家主,他人又岂会轻易为了不相干之人冒犯上官?据义履方而确乎不拔,这便是你最叫人钦佩之处。”
展眉怔愣片刻,眸光微动,方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眉间点着朱砂的绛衣女子行步如风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