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熟悉的医典字字传入耳中,叫心存畏惧的少女怔然抬起了头。
须臾停顿,一道又一道身影随之挺直了身,一同背诵起医典,高昂的语调于尸横遍地的图南城中回荡不休。
坐在椅中的男子眼神一厉,下令道:“杀。”
高悬的刀锋当即落了下去,淋漓鲜血霎时喷涌而出,浅青的衣裙被浸入浓稠的血色,飘扬的字句也于此戛然而止。
“师姐!”
少女脸色白了一分,神色仓皇地望着倒在地上的身影,眼中泪水顷刻夺眶而出。
而溅出的鲜血滚烫未凉,却听得停顿的高诵声再度齐齐响起。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年少而铿然的话语响彻天地间,似一阵长风,卷起所有弥漫不去的腐臭气味,叫沉闷不堪的苍穹也为之震颤。
雷声轰隆作响,一场雨落了下来。
闪烁的刀光频频起落,雨水与血色融为一片,汇成了一条鲜红刺目的溪流。
最后一道身躯于少女身旁倒下,抬起的刀锋悬在了她脖颈上方,男子坐于椅中神色阴沉,冷然的视线目视着雨中身影,缓缓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让江霁月出来。”
少女木然地望着身前流淌而过的血河,沉寂片刻,慢慢抬起了首,仍溢着泪水的双眼看向不远处的男子,须臾后,双唇微微动了动。
“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
几不可闻的话语声一点点变得响亮,直至最终仿佛破开云霄。
江行舟暴怒:“杀了她!”
带着躁意的命令响起,悬于颈上的横刀正要砍下,却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晦暗雨幕中。
“住手。”
一息静默,紧闭上的双眼慢慢睁了开,少女望着风雨中走来的身影,气息轻颤,泪水顺着眼角悄然落下。
“江师姐……”
裹挟着风雨的女子一步步行至刀光血雨中,略有些苍白的面容已然被雨水浸湿,几缕青丝垂在肩头,恍若将碎的水月,唯独身姿仍旧挺立不屈。
她缓慢扫过倒在地上的数具尸身,双眼轻轻闭了闭,而后目视向被侍从护在后方的人。
“放了他们,我可以留下。”
终究等到她出现,江行舟眼神微深,朝后略微倚了身子,冷声问:“十洲记在何处?”
立于雨中的人仍未回答。
“十洲记本不该出现于世,我不会将它给你,你大可把我杀了,只是不必牵累无辜之人。”
江行舟神色愈冷,朝旁扫去一眼,架在少女颈上的刀当即向下沉了一分。
“想让你师妹活命,就把十洲记交出来。”
刀刃入肉,一缕鲜血霎时自少女颈间流出。
她面色更白了一分,被绑于身后的手紧攥在一起,而双眼望着站在风雨中的身影,却仿佛做好了抉择,呼吸微微起伏,语调生涩地开了口。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
“噌”
刀光闪过,响起的话音顷刻湮灭无声。
江霁月收紧了手,一双眸低低垂落着,紧抿的唇隐约透出殷红血色,任凭雨珠顺着眼睫一滴滴坠入了脚下血水中。
跪在地上的少女无声地倒入了满地泥泞里,江行舟微抬起手,漠然看向她。
“再不开口,下一个死的就是那些百姓了。”
原本瑟缩在一旁的一众人面色剧变,一时皆惊恐地打起了哆嗦。
江霁月望向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百姓,指尖紧紧地陷入了掌中,双唇方要张开,扬起的手却落了下去,冷锐的刀尖转瞬刺入了一名妇人心口。
“呃……”
喷溅而出的鲜血叫人群惊叫着退了开,仍裹在襁褓中的婴孩被叫喊声惊扰,一时放声啼哭了起来。
“太慢了。”江行舟慢条斯理道,“她是被你害死的。”
他再使了个眼色,一名侍从便抢过了正在哭叫的婴孩。
江行舟看着跪在泥水中的百姓,不冷不热道:“你们若想活命,便去求一求这位江圣手,只要她将十洲记交出来,我自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下一个死的便是那孩子了。”
听得此言,人群仿佛见得了一丝希望,皆惶遽乞求地望向不远处的女子。
“求你了,江大夫,救救我孩子吧。”
“我不想死,江大夫!求求你,就听他的话吧!”
“江大夫,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既然你已帮了我们这么多忙,便不如送佛送到西,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争先恐后的哀求与哭叫交织于风雨中,恍如地狱下的绘卷,令江霁月凝定着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