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陆鸣一声应下,乖乖地依她话语照做,扶着留在黑暗中的人回了客房,再返回楼下,便见得手下人压着一名男子进了大堂。
“大人,属下在东跨院抓获一人,此人藏于干草堆中,行事鬼鬼祟祟,恐怕与子夜楼脱不开干系,您看如何处置?”
男子满面仓皇,连声大喊冤枉,陆鸣神色古怪地望了楼上一眼,低咳一声,摆了摆手。
“消息有误,此处并无司危踪迹,你们几人随我一路追赶辛苦了,回云中后每人赏一锭银子,现下无事了,都下去吧。”
一众下属一愣,虽不明所以,但总归得了奖赏,与自家长官一通拜谢,便齐齐转身出了大堂。
见着几名官差离去,车夫咽了咽喉头,转首望向秦知白,乞求道:“苏公子,我……我已按夫人的要求往城中去买了药,这些官兵不是我带来的,求求了……求您把解药给我吧。”
本欲与陆鸣交谈的人一顿,霎时回眸看向了他。
“你说什么?”
车夫自随身背的行囊中拿出一副药,“夫人说她身子不适,令我改道北戈,让我去城中药坊买了些药,如今我已将药买来了,您看……”
“阿锦……”
秦知白眸光凝定,面色渐渐泛了白,转身匆促返回客房,便见方才还举止自若的人已不省人事,榻旁俨然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阿锦!”
……
第二日晌午,秦知白端着药来到客房,榻上人仍旧昏迷未醒,手上所戴手衣已被摘下,露出了其下遮掩的暗青色蛊印。
她将药放至一旁,伸手握过了垂放于身侧的指骨,指尖轻轻抚摸过苍白肌肤上烙下的妖异痕迹,身躯微弯,纤长的双睫便垂落着轻颤了颤。
“为何……”呢喃的话语声轻声问。
“明明并非我所想那般……为何宁愿将一切都认下也要瞒着我?”
用于掩盖的尝情草毒素除去,手下触及的腕脉已是奄奄一息,昨夜的猜测于此刻显得如此荒唐,从没有什么试探,一切的表象不过是为了掩饰实情而刻意出演的另一场戏。
少顷静默,低伏下脊背的人抬起首,将眼前人身子扶入怀中,单薄的身躯方一挪动,便听得一声轻响,一卷手札自枕下掉落,正正好好落在了她的脚边。
秦知白停顿片刻,俯身拾起了掉落在一旁的手札,未曾合拢的纸页展现于眼前,一行行简略而熟悉的字迹便随之落入眼中。
八月初七
我醒过来了,卿云姐姐救了我,阿姐不知在何处,云梦泽早已成了飞灰,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这世上只剩下我了。
八月初八
现在不知到了何处,但我们要去寻阿姐了。卿云姐姐让我在外不可再如此称她,我唤她卿卿,她未曾拒绝,我很欢喜,总归还有她陪在我身边。
八月初十
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身上的伤时时开裂,很疼,可我不想让卿卿担心,便一直未与她说。夜里睡下后似乎有人在为我上药,是卿卿吗?但我好像听见她唤我阿锦,大约是又梦见阿姐了吧。
八月十一
快到中秋了,这几日我的眼睛总是时常看不见,幸好每回瞧不见时我都会装睡,卿卿未曾发觉,只以为我是身子乏有些犯懒,任我靠在她身上也从不将我推开,我很喜欢她的气味。
上回过中秋还是与阿姐一起,今次便与卿卿一同赏月吧,希望到时眼睛还能看得见。
八月十四
我们到了卿卿母亲的住处。原来卿卿已有了心上人……是什么人能得她这般喜欢?
这句话写下后又被另一行笔墨划去。
再往后便只剩了一页手书,其上墨痕较新,字迹劲瘦锐利,俨然已与先前有所不同,落下的字句却隐隐透着迟疑。
八月十五
我想起来了……我忘了许多事情,命蛊已经长成,我应当已无多少时日。卿娘当真对我有情吗?我不知晓,我想将她永远留在我身旁,可我大约已做不到。
许多年前,我曾听沈谷主说过药王谷有一异术,以金针封穴,能叫人忘却从前执念并再无法忆起心爱之人。
倘若我当真终有一死,能叫卿娘忘了我也好,总归能证明并非是我一人自作多情,只是总有些不甘心。
阿姐在何处?我还能救回她吗?我该如何报灭族之仇?
……她会忘了我吗?
手记至此而终,其后便是空白的沉寂。
一滴泪落下,握于手札旁的手一点点收紧,指节隐隐泛了白,将单薄的书页攥出了一丝发皱的痕迹。
“表姐……”
陆鸣于门外闯入,方要说些什么,却在望见榻旁人眼角的泪痕时倏然停住了口,面上一时惊惶不定。
“表姐,你怎么……”
秦知白闭了闭眼,任凭洇开的泪水打湿了衣襟,回首拿过药碗,喂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