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咯吱声,忽而笑道:“以往总听人说北地天寒,却从未亲身到往过,如今到得此处,方知晓何谓‘大寒岂可无杯酒’……若眼下当真有酒暖暖身子便好了。”
走在身侧的人一路未言,听她所说便顿了一瞬,扶于身旁的手握过了她的指骨,似确认过温度,随即于掌心写道:“冷么?”
楚流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却也不是冷,大约只是想饮些酒罢了。”
她目视着前方,双眸中仍是一片暗淡无明的黑暗,而眼前却似浮现出了云梦泽的云与水,鸦羽般的双睫微微合拢,眉目间便露出了一点温软笑意。
“许多年前,我阿姐曾为我在相思树下埋过一坛酒。她说我爱雪,往后要与我同来迦莲山上看雪,山上清寒,我可以饮些酒暖暖身子,届时我定然已及笄了,这坛酒便算她赠我的及笄之礼。”
静默须臾,落在掌心的字句又缓缓问道:“那坛酒……如今可还在?”
楚流景笑着低首,“在的。当初那样大一场火,我还以为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可相思树与树下的酒皆毫发无损,便连那时结绳祈愿系上的那条红线也与往昔毫无二致。”
前去寻狂刀复仇时,她便独自挖开了埋下的那坛酒,取走了绑于酒上的红线,将酒又原封未动地放回了原处。
多年过去,草木又生新叶,云梦泽再没了那场大火留下的痕迹,唯独当年与她一同在树下祈愿的人皆已留在了往昔,树上悬挂的心愿也尽数成了灰烬。
似是因着走得太久,又似是寒意将人的思绪都被冻结,楚流景再咳了几声,唇上染上了一抹薄霜般的青白颜色,掩于身侧的指尖也再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气息略微凝滞,恍惚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停了好一会儿,方弯着眼尾又笑起来。
“先前在苗寨时,曾有人说我很有福气……我大约的确运气很好,因此才能遇见阿姐,遇见你。”
玄豹在前方领路,几个起跃便轻巧翻上了险峻的高处。
一片积雪簌簌滑落,楚流景推着身前人避开了落下的碎雪,而倾倒的身躯跌入秦知白怀中,却再也未能与她分离。
“带我上山吧……”她呢喃般轻声道* ,“我想看看……迦莲山的雪……”
“……阿锦?
“阿锦!”
秦知白面色苍白,紧紧拥住了倒在怀前的身躯,伸手把上了她腕脉,眼中神色便随着指尖触及的脉搏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楚流景虚虚睁着眼,终究听到了耳旁熟悉的声音,眼睫微微颤动着,似想要笑一下,而逐渐流失的意识却让她再做不到任何事情。
揽于身前的人低垂了首,将她拥在怀里,慢慢褪去了她用以遮掩的手衣,掌心未曾愈合的血肉随之清晰落入眼底。
一时沉寂,落下的话语声轻哑。
“你早便认出我来了……是不是?”
身前人未能回应,耳旁只有愈渐微弱的呼吸,玄豹跳回了近旁,喉间发出一声声焦急的呜咽,崖上的雪落至眉间发上,便渐渐染白了满头青丝。
“你先前曾说,你只有我了,让我不要离开你身旁……如今我也有话要与你说。”
秦知白跪在雪中,脊背微微弯折,双手怀抱着心上人,任凭一滴泪坠入了雪里。
“无论发生什么……别再将我推开。”
雪仍在下落,北风呼啸着吹散了所有云烟。
单薄的身影背过了身后人走在迦莲山上,远处日升了又落,月色与日色交替着流转过两人周身。
第二日的黄昏,天空中下起了细碎的薄雪。
冰凉的触感擦过脸侧,于眼角化为点点水珠,半昏半醒的人恍惚睁开了眼,指尖轻动了动,堆积的落雪于眉眼间簌簌坠下,低弱的话语声便从唇边溢出。
“下雪了……”
“是……下雪了。”
“……若能亲眼看一看便好了……”
片刻安静,背着她的人轻轻应声:“我讲给你听。”
迟缓的话语声响起,混杂于漫天风雪中,徐徐前行的身影留下一处又一处或深或浅的足迹,微弯的身躯覆满霜雪,仿佛下一刻便要倒在脚下深雪中。
可她未曾倒下,就这般一步步走向了远处山巅。
轻缓的言语讲着长风飞雪,讲天山月明,讲天边将尽的落日,讲头顶飞过的孤鹰。
直至雪不知何时停了,松霜绿的身影轻晃着跪倒在了一望无际的山顶,身后人仍被她小心护在厚重的裘氅间,一轮明月清寂地高悬于空中,满目尽是望不到尽头的万山霜雪。
雪峰连绵起伏,恍若蛰伏于夜色下的龙脊,千年不化的积雪流转过清冷辉色,泛起点点银光,亘古不变的光芒竟生生压过了空中明月,仿佛落于人间的辰星。
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