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这场风雪停歇的那一日。
迦莲山与世隔绝,山外之事皆无法惊扰山间。再无从得知江湖之事,楚流景便也放下了所有杂念,整日除却施针用药,便是抚琴弄墨,间或亲近亲近自家娘子,每日过得倒比先前快活许多。
是日,楚流景托裴家侍女拿来了笔墨,一时来了兴致,便坐在秦知白怀前提笔作起了画。
她虽并非真正的楚家之后,但一手丹青却也精妙绝伦,暗淡的双眼分明无法视物,可落笔却从无迟疑,当真心下自有沟壑。
最后一笔落下,楚流景放下了笔,回首倚入身后人怀间,笑问道:“我厉害么?”
望着眼前行云流水的画作,秦知白温声应答:“很厉害。”
灯火昏黄,照亮了纸上笔墨,素白的罗纹纸上画着山水小舟,远处层林尽染,几名女子正于舟上垂钓饮酒,其间二人身旁卧着一只玄豹,俨然画的正是她们与两三故友。
得了妻子夸赞,楚流景笑起来,缀着泪痣的眼尾微微弯着,似一只餍足的狐。
待笑罢,她拉过身后人的手,将笔放入秦知白手中。
“画既已成,不如卿娘为我题一幅字罢。”
秦知白半揽着她,倒也不曾推拒,却并未接过递来的笔,只将笔交还至身前人手中,纤长的指骨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写下:
“但愿长年,故人相与,春朝秋夕。”
落下的字句浮现于脑海,楚流景怔了一会儿,慢慢笑起来,面上神情和软几分。
“好字。”
秦知白瞧她一眼,“看不见却也说好么?”
放下笔的人回身拥过心上人,眉梢眼角俱是慵懒笑意,懒洋洋道:“卿娘的字自然是好字,待回去后我便将这画装裱起来,令各大书肆拓上几千份,挂于铺中,叫那些酸儒文人好好看看何等字画才叫仙迹。”
这般理所应当的言语令秦知白摇了摇头,眸中落了些许温软神色,语气轻嗔。
“又在胡言。”
屋外忽而传来一声怒吼声,震得檐上雪簌簌掉落,而后便是一阵难分难舍的厮打咆哮。
楚流景微微抬眉,听了一会儿房外响动,面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轻笑道:“看来霏霏又与裴前辈的灵兽打起来了。”
自来了此处后,这般情形便几乎每日都要上演一回。
玄豹性情高傲,初次交手落了下风之事一直叫它耿耿于怀,于是每每得空时,它总要寻个机会与孟极打上一阵,直至落败而返,便又休养生息再寻下一次机会。
今日无风,雪下得也比先前小了许多,楚流景无意干扰两兽之间的争斗,便也未曾阻止,只回眸握过了秦知白的手。
“今日雪小了些,我还从未塑过雪狮子,不若卿娘陪我一同去堆个雪狮子吧。”
“好。”
秦知白为她披上狐裘,又戴上了一顶貂绒制成的暖帽,直将整个人都包裹成了毛绒绒的一团,方才放她出了房门,二人一同走入了门外落雪中。
落花般的素雪飘零而下,纷纷扬扬,遮盖了漫山草木,将所见之处皆染成了一片清净无瑕的银白。
两兽间的争斗已近尾声,玄豹又落了下风,被孟极按在身下,喉间低吼不止,满眼尽是不服输的恼怒愤懑。
楚流景来到空地间,将左近的雪推到了一处,从未塑过雪狮叫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略一思量后,她打了个响指,转首唤了一声:“霏霏。”
被按在爪下的玄豹低叫一声,又将身前异兽一脚蹬了开,转身临走前趁着孟极不备对着它尾巴狠咬了一口,随即几步跳开,独留下被偷袭的灵兽转着圈抓过自己的兽尾,恼怒的吼叫声响彻天际。
小胜一回,总算找回了些面子的玄豹扬着下巴很是得意地来到了楚流景身前。
它正要与二人再撒个娇,却听得一声“别动”,随即还未反应过来,一捧雪便浇到了它头上,蒙蒙落雪撒下,四面八方堆来的积雪霎时将它浑身埋了个透。
楚流景蹲在玄豹身旁,将雪尽都拍在它身上,连同细长的尾巴也拿雪盖了起来,只剩了一张脸显露在外。
一尊雪塑渐渐成型,她又再三嘱咐霏霏莫动,而后将整个“雪狮”再加固了一番,这才扬着眉梢转首看向身后。
“像不像?”
她抬了首,一双眸子笑盈盈地透着亮,头上戴的暖帽已在忙碌中歪到了一旁,散落了些许白发,而那张摄人心魄的容颜却更显出几分昳丽,便如冰雕玉琢的神像。
秦知白望着她,映着落雪的眸中凝了几分笑,伸手替她将暖帽重又戴好,看向满目可怜向她求救的玄豹,便俯下身去与她一同塑起了雪狮。
“如此,便像了。”
松软的积雪被团成一个雪球,塞到了玄豹爪下,一动不敢动的玄豹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