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身子坐在原地,右爪下踩着一团雪球,远远望去浑似府邸外看家护院的石狮像。
楚流景摸到霏霏爪下的雪球,登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如此毫不掩饰的笑意叫玄豹很是不满,扬首嗷呜了一声,便抖着身子将浑身积雪甩了出去。
散落的飞雪甩了二人满身,令一贯清整的人眉间发上亦落了雪色。
楚流景拍了拍衣装,大多细雪皆被披在身后的裘氅挡下,她伸手抚向身旁人,替她拂去了肩上落雪,指尖触及略有些泛凉的肌肤,便温声道:“卿娘去换身衣裳吧,以免着凉了。”
知她还想再玩一会儿,秦知白也未曾催促,应了一声,便道:“莫要贪玩,再过片刻便回房来。”
“好。”
听着身旁人脚步离去,楚流景笑着回过身,抬手接过空中飘落的素雪,还欲往断崖边行去,却听得高处传来剑啸风吟。
高崖上,衣白胜雪的女子正凭风练剑。
她发如霜雪,手中青剑迟迟隐而不动,一双眼闭目未睁,身周威势却有如重溟九天,待一剑落下,掠过的剑气竟叫漫天飞雪都凝滞着停了一瞬。
楚流景听着如此剑风声,在女子收剑正待离去时,高声叫住了她。
“裴前辈,晚辈有一事求教。”
发觉脚步停下,她躬身拱手道:“听闻前辈曾以布遮眼,居于深山中数载,只为求练一剑。还不知前辈目不可视,又受他人蒙蔽时,该如何出剑?”
流风轻拂,回答的话语声淡而明晰。
“洞若观火,凭一叶自可知秋。”
楚流景若有所思,停了片刻,又问:“力所不及之时又该如何?”
“大成若缺,大直若屈,藏巧于拙,用晦而明。”
怔愣片晌,楚流景恍然一礼。
“多谢前辈指点。”
……
又过了两日,这场堪称漫长的风雪终于停息。
楚流景穿戴好衣装,与秦知白一同拜别了裴清祀,在灵兽的带领下离开了这几日暂居的小屋,翻越过脚下山峰,终于于残阳将落之时来到了另一处冰原。
一名身穿裘皮短袄,手中握着一支木琼花的女子便等在那里。
似知晓她们会来,女子笑着转过了身。
“你们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楚流景听着陌生的话音,抬手朝她行了一礼。
“我与姑娘应当素不相识,不知姑娘是?”
“我叫迦莲。”
女子轻声笑答,清弱的容颜映了斑驳余晖,恍若天地间最后一抹烟景。
“许多年前,也有人为我取名流景。”
第172章 圣人
片刻沉寂, 楚流景缓慢回过神,一双眉微微蹙了起来,遮于暖帽下的面容露出了惊诧神色。
“你是……楚流景?”
静立于残阳中的人未曾应答, 只是微微笑着,如不周湖般澄净的眸光安然看着她, 话语声平和。
“我更希望别人称我迦莲。”
如此回答, 已是不言自明。
想起山脚洞穴外见到的石碑,想起裴清祀先前所说话语, 楚流景眉心愈紧,心下一时竟不知是何思绪, 凝着些许薄霜的眼睫轻点, 方缓缓开口。
“你竟在此居住了一十八年?”
北风轻轻吹拂着, 将女子手中花叶吹得略微摇晃。
名为迦莲的女子站在这处与她同名的雪峰间,望着远处霞光,任凭流云被风推挤着略过她身侧,染了雾气的眉眼仍是温静。
“或许不足一十八年整,又或许早已不止十八年……那时我还太小, 尚无法记下所有事情,只是自我有记忆起, 这山中的木琼花当已开过十七回。”
木琼花生于高山,一年长成,一生只开一次,花落便将全株凋作尘泥。
楚流景缄默片晌, 低声问:“是沈谷主将你送来此处的?”
迦莲不曾回答, 只再望了一眼天边将尽的余晖, 转过了身。
“你们随我来。”
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楚流景顿了一瞬, 尚未能将眼下心绪全然理清,拉于腕间的手却向下交握着全然扣入了她指间。
秦知白轻轻牵着她,抬起了手抚过她眼睫,拭去了凝结的霜雪,指尖再挽起垂落的发,将略有些松散的氅衣掩好,清净的眸光拢着身前人眉眼,温缓的话语声便如细雪般落下。
“我们走罢。”
少顷,楚流景笑起来。
“好。”
相伴的二人跟在身后随迦莲徐徐走向了远处冰雪。
夕阳渐斜,昏黄的余晖为整座雪峰镀上了一层金边,众人踩过积雪,于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银白间走入了一处洞穴。
洞穴全然被冰覆盖,厚重的冰层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一片晶莹剔透的蓝,冰中俨然还能见到雪水流经的痕迹,偶有花草与虫鱼被封于其中,便似窥见了多年以前凝固于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