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是被门下幕客所杀, 身份皆为家中位尊势重的掌权人。
如此猝不及防的变故叫所涉世家一时陷入内乱, 野心勃勃的猎手反成了猎物,于是露出的利爪不得不暂时收回。
本将陷入战火的百姓得了片刻喘息, 青冥楼协同三司六部于各地追查参加此次斩首之乱的季聿风等人,武林之中风浪迭起, 而燕回却终于明白了褚云琛死前所说的最后一课究竟是何含义。
她将褚云琛的遗体送回洛下, 在一处山清水秀的青山外下了葬。
下葬那日洛下恰好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并不算大,却自拂晓一直下到了日暮,整片芦汀洲皆变作了茫茫的一片白,立于其中的一人一碑便成了山水间唯一的颜色。
燕回站在孤坟前,手中是褚云琛死后近身侍女交由她的那份名录。
名录上的名姓她并不陌生, 大多为褚云琛于各处提拔的可用之人,其中几人还曾称过她一声师姐, 而如今褚云琛逝去,这封留有印信的名录便成了她留给她最后的凭仗。
簌簌声轻响,飘零的雪屑擦过肩头,低敛的眼睫轻轻扇动, 一睫雪便落了下来。
“您早便算到了今日, 是不是?”
燕回轻声开了口。
“您比谁都清楚, 单凭蛊人绝不可能成为左右局势的手段,因此您才早在最初便埋下了季聿风等人作为暗子, 无论成败与否,他们都将为您铲除您不想要的变数。”
静了片刻,她又道:“可图南百姓何辜,天下苍生何辜?”
寂然清癯的身躯仍是未动,眉间发上都染了一抹皓白。
燕回望着碑前燃烧的白纸,话语声似飘摇不定的雾。
“初入您门下时,您说我是最肖似您之人,我生来便未曾见过母亲,您待我亦师亦母,当初在洛下受您教导的日子,曾是我二十余年来最为安定的时日。
“是您教会我如何与同僚相处,是您让我明白吏者当平法,治世者不可失平。我是您造出来的刀,每一分每一毫都刻着您的影子,也本该如您所说为您斩碎所有的肮脏奸恶。
“……可您为何却要背弃您自己?”
问出的话语流落风中,终究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阿缨被送回沅榆了,宁寨主与姜婺姑娘主动提议将她带回了寨中,您留给她的东西我会暂代她收好,至于这封名录,我也会将它送至足以信赖之人手中。”
燕回躬下身,将一枚木制的獬豸角雕投入火里。
火焰蓦然跃动,升腾的火舌一点点舔舐过角雕上刻下的细小褚字。
她望着没入火光的出师礼,最后朝眼前坟茔深深一揖。
“我从未后悔过做您的门生。”
她道。
“愿您安好,老师。”
寒风猎猎而过,吹动了素白* 的丧幡,作别的身影转身朝来路离去。
风雪愈大,渐渐模糊了所有痕迹,唯独寂然明灭的火光映出了碑上文字,刻的是:
——恩师褚云琛之墓。
……
帝临事了,楚流景与秦知白终于再不受他事牵扰。
曲尘霏带着一众药王谷弟子正准备返回谷中,商谈之下,二人便决议随众人一同回药王谷,也恰好可在谷中修养一段时日,以便调养身子。
阿缨同宁双等人去了长缨寨,楚流景先前答应过迦莲代她确认姐姐安危,于是写了一封报安信,令柳依依替她带回漠北。
褚云琛死前撒了最后一个谎,阿缨吃下的桂花糕中并无任何毒药,叫青冥楼之人误解的动作也不过是一次交托。
她将代表褚家家传的鱼符给了阿缨,作为临别前为她留下的最后一层庇护。
一切都不过是早有预料的一场布局,在与燕回最后相见的那一刻,她便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杀了该杀之人,行了该行之事,并将自己的死作为一份功绩,全了燕回与青冥楼的大义之名。
从此以后,天下百姓将再不会对青冥楼有任何异议。
回药王谷的路途经过蜀中,先前为引蛇出洞,夕霞派掌门关山明月曾对她们暗中襄助良多。
楚流景打算前往夕霞派拜会并聊作答谢,而到了关山掌门所居的别院外,却不想竟吃了个闭门羹。
“掌门说她不见楚家人。”代为通传的弟子如是道。
楚流景有些意外,好言询问:“关山前辈可曾说过是为何?”
年少的弟子摇了摇头,递过了一样旧物。
早已凋败磨损的桃花枝被雕琢成了一支木簪。
弟子道:“掌门只让我将此物予你,并问一声,你家中人如今可好?”
离开了夕霞派,楚流景沿城中大道出城,一路走马观花,沿途路经了蜀中最受游人喜爱的桃花岛。
如今已是寒冬,桃花岛的桃花却依旧轰轰烈烈地开着,仍有不少痴缠眷侣相携前往岛上观花,远处酒肆中依稀有人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