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道在人为,唯有我亲自走出的方为正道。”
“您便不怕即便您以如此手段得到天下也将受万民诟骂?”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百姓从来是最易煽动之辈,如此道理,你当比我明白。”
一时沉默。
燕回闭了闭眼。
“即便有蛊人,要想以此扫除其余世家也绝非易事,何况您如今已经输了。”
褚云琛笑了笑,“是么?”
光影尽没,头顶的桂花树洒下了蒙蒙阴翳。
似察觉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坐在一旁的阿缨停下了手,有些不安地拉过身旁人衣角,轻轻唤了一声:“阿姥。”
褚云琛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自桌上果盘中取过一只橘子,仔细剥好皮后递了过去,随即不疾不徐地再开了口。
“你如今以何身份来向我问罪,乾南监察司总司事?我昔日的弟子?亦或是……”
“未亡人。”
回答的话语声如斯平静。
褚云琛顿了一瞬,抬眼看向她。
“若我当时不杀她,你可会愿意继续做我的弟子?”
未得回应。
似已知晓答案,握在手中的凤眼菩提停了一会儿,褚云琛便又缓缓坐直了身子。
“你既并非来杀我的,看来是想要将我抓回监察司狱?”
燕回持刀而立,“天下罪者皆需交由律例审判,世家之人亦不外如是。”
褚云琛捻动着菩提,“可你抓不了我。”
她侧过了眸,宛如深渊重溟的目光落在阿缨脸侧,徐徐道:“我已在这孩子的桂花糕中下了剧毒,解药唯我一人知晓,你若要抓我,她便将先我而亡。”
燕回蹙起了眉,“阿缨是无辜之人,您何必将她牵连其中。”
褚云琛纹丝未动,“是啊,她的确是无辜之人。”
正在抓着橘子拨弄的人眼前一暗,下颌忽然被人捏了过,那双令人生怖的重瞳对上了近前年迈的眼眸,不适的痛感便让她抿着嘴皱起了眉。
“……阿姥?”
“沧浪江涝灾时,沈家以疏通水道为由放水泄洪,致芦汀洲百姓死伤无数,雁积山匪患时,江家以剿匪为由烧杀抢掠,叫万寿村村民几被灭族。他们何人不无辜?”
宛若金石的话语声铿然落下,静了一会儿,她又喃喃道:“还有我的安儿……”
燕回握紧了刀,面色沉凝,手中刀锋蓄势待发,双目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眼前不复平和的人。
褚云琛恍若未觉,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眼前人,捏过下颌的手又收紧了一分,目光晦涩幽深。
“你的父母是为我所杀,你的脸是因我而伤,你今日落得如此下场皆是由我而起,你——恨我么?”
“阿姥……疼。”
阿缨眼角泛泪,茫然无措地望着她,对身前人的信赖叫她始终未曾挣扎,只小心翼翼地拉着褚云琛的衣袖,仿佛担心被抛弃的孩童。
二人相视片刻,褚云琛渐渐笑起来,松开了捏着阿缨的手,帝青色的织金长衫于夜色下流转过熠熠华光,便似火光将熄时未灭的余烬。
“弱者不能自守,则为人鱼肉,怯者畏于强权,则任人欺压,若一切皆为命数,天命为何不能在我手上!”
“铛——”
帝临城中响起了钟声。
钟声三长两短,乃是世家家主离世的丧钟。
院外随之传来了纷乱的脚步,脚步声快速接近,其中隐隐夹杂着匆促的高喊。
“右使,褚云琛就在此处!”
“保护好燕司事与阿缨,若褚云琛有何异动,就地格杀。”
“是!”
明明灭灭的火光自夜色中围来,褚云琛位于灯火照不见的黑暗下,笑着站起了身。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她伸出了手,似要将阿缨抓过。
如此情形落在方进院的青冥楼护卫眼中,铿然果决的发令声霎时断然落下。
“放箭!”
破空声骤响,无数飞矢自四面八方射来,顷刻穿透了树下的身躯。
褚云琛身子踉跄,重又跌坐回椅上,恍惚凝滞的目光慢慢落回自己爱徒脸前,便又笑了一下。
“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阿姥——!”
凄厉的呼喊声划破天际,惊起了远处犬吠。
煮茶的炉火摇曳将熄。
夜幕彻底降下,城中街市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丧钟余音未绝,又一叶枯木飘摇而下,天地一片宁静。
第186章 痕迹
褚云琛死了。
死在了那个丧钟长鸣的夜晚。
随她的死一同惊动世人的, 还有二十八家诸多家主后辈的被杀,一封陈说自己过去所为的罪己诏,以及一卷记载了各州各县三司六部所有可供调用的人员名录。
沈家家主沈长清、江家大公子江亦白、垣北岑家岑余晚、汶绥曲家曲少平……
一夜之间, 世家死了十余人,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