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色下,竟衬得不惑之年的他有种少年公子的翩然。
谢敏的心腹属官站在一侧,不解的问道:“大人,您明知道柳机是拉程渃下马的最后机会,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禁军互相勾心斗角多年,哪方的人都有,诏狱归禁军管辖,只要在诏狱出了事,程太后定然震怒,借口拔了那些买官之人,然后安插进自己人。禁军有多少小头目是买官进来的,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此一来,虽让程渃这个新任的尚书右仆射失了威信,却能让程太后往后二十年都能安枕,程太后自然乐得做这样一笔买卖。”
心腹:“可柳大人多无辜?”
谢敏放下手中的枝剪,望着修剪好的油松道:“柳机因着查人口买卖案查到了程渃头上,被人下了毒,拖到现在已然是强弩之末,命不久矣。他以命死谏,便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他还是容大人的学生,恩师蒙冤,弟子死谏,定然会被千古留名。无论是死于刺杀,还是病死,他的死都会将这场师徒大义推向最高点。所有人都必须谨慎对待这个案子,马虎不得,而容大人会因此得到翻案的机会。长公主知道程氏如今如日中天,卖官卖爵的案子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他,不足以将他拉下马,但也知道我不会放弃这个踩下程渃的机会。她这是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这时,一名属官匆匆而来:“大人!人回来了!”
“如何?”
“柳大人刚到诏狱,金吾卫的人离开不过半个时辰,狱卒送饭时就发现人死了,巡夜的千牛卫发现有黑衣人从诏狱往东直门而去,立时抓了人。”
谢敏:“几个活口?”
“一个,另外两人被千牛卫击杀了。”
谢敏握紧双手:“把太子给的药准备好,我现在进宫面见陛下!”
只是卖官卖爵,卖得都还是五品以下的小官,不足以让程渃一蹶不振,但足以让谢敏拥有重掌吏部,与程氏分庭抗礼的机会。
*
庆阳府方氏府邸内,方哲康正阴沉着脸站在书房里,见家仆进门来,立刻道:“东西找到了吗?”
家仆摇头:“几乎把整个庆阳都搜遍了,除了平威王府,只要能搜的地方都搜过了,就是没找到账本的下落。”
“废物!都是废物!”方哲康咆哮道,“那个薛平睿也是个废物!胆小如鼠也就罢了,一个账本竟然都看不住!当初就该杀了他,也就没这么多糟心事!”
家仆也知这事难办,但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家主,如今长公主已经盯上了薛平睿,虽说薛谨已死,但珍宝楼还在,既然有人能从薛府偷走账本,就一定能潜入珍宝楼,当下还是扫清与程氏的联系才最为重要!”
方哲康自然知道,他与程氏做的那些生意见不得光,如今程氏也不知是何种光景,若是能将事情一力压在姓容的身上还好说,若是真让姓柳的告成了,只怕要不了几日,谢敏那个老匹夫就会查到他的头上!
“去,让人潜入薛府,把薛让杀了!一定不能让他把事情抖搂出去!快去!”
家仆忙不迭的跑去做差事,中途遇见了人也没来得及打招呼。
方哲康的心腹见家仆步履匆匆,便知道家主又得了个坏消息,心中越发忐忑。
他也没想到范方荣那个混不吝的,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银子,可前头程氏才拿他儿子范廖杰做了椽子,若是不顺着他的意,怕是会将那些方程两家联合的要命生意都抖落出去。
方哲康见人站在门口犹豫,眉眼一压,隐含怒气:“站那儿干嘛?风干啊?”
心腹赶忙走进来,将范方荣要银子的事说了。
方哲康气得一脚踢翻了身侧的桌子,怒骂道:“一个个属熔炉的吗!上周刚要了十万两,今个儿又来要!”
但他又不能不给,毕竟有把柄落人手上。
心腹大气不敢出,只能小声建议:“不如……动了钱庄里的银子?”
方哲康咬牙切齿:“你蠢吗?账本不翼而飞,谁知道落没落在平威王的手上!这时候动银子,是嫌命太长吗!”
心腹道:“之前也不是没被平威王查过,但又查出什么来了呢?咱们每一笔账目都有理有据,大梁律只是不允许有官身背景的人放印子钱,又没说咱们不行,这钱庄出手汇票也是合法的,买的人也是自愿的,谁也说不出个错来啊。就算平威王拿着账本来查,那上面无名无姓,怎么也不能强行把屎盆子扣咱们身上吧。”
方哲康细思了一下,有些意动。
但这事儿还得谨慎小心,毕竟那失踪的账本就是柄悬在他头顶的剑,谁知道会不会落下来,什么时候落下来。
“去把钱庄的掌柜的都叫来,还有,送信给各个县的县令,没道理只有咱们在这儿抓耳挠腮,他们这群貔貅却在一旁隔岸观火。”
心腹领命正要离开,又被方哲康叫住。
“别院的那些姑娘都清理干净,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