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如今已是四月, 最后一场倒春寒的离去, 带来的是迅速回暖的草长莺飞。
“殿下是在担心世子吗?”苏王妃问道。
自那名赣商被下令处死之后, 她便再也没有躲在王府的北苑,偶尔也会走出来瞧瞧庆阳的繁华生气。
如今她养起的那群牲畜已经初具规模, 晏清姝让江怀玉在贺兰山下为她造了一处牧场, 过不了多久, 她就要随着父亲离开庆阳, 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生活。
晏清姝垂下眼眸,低* 声道:“有一点吧, 以前父皇上战场时, 我也曾这般站在城楼上相送过, 那个时候便想, 人为什么要打仗?”
“殿下想明白了吗?”
晏清姝摇头:“我读过很多书, 圣贤书、史书、传奇传记,甚至许多人编写的边防战乱史,世人流传的话本,地方县志。里面关于战争, 用十六个字便可以总结出来:侵略与反侵略、掠夺与反掠夺。”
这些文字,无一例外的告诉晏清姝,是人类自己的掠夺天性需要战争。
激烈的对抗是人类前进的动力, 而无休止的战争是孕育贪婪革命的温床。
没有革命,没有举旗的人, 在长期安逸或者随波逐流的环境下,上位者会逐渐演变为漠不关心的食草男女, 演变成纵情享乐、藐视一切的人。
此刻的罗马帝国正在衰弱,他们的统治阶级正在堕亡,百姓被新兴的日耳曼人所屠戮,野火烧尽了往日的荣光。
人类自己内部的争斗成为了进化的源动力。
但是战争,是争斗失控的副产品。
它对人类社会的摧残,远大于进化带来的益处。
回府的路上,晏清姝遇见了刚从商会出来的廖樊杰。
“廖老板。”
廖樊杰拱手行李:“殿下万福金安。”
晏清姝扫了一眼他手中的汇票,翻身下马:“廖老板也买马场的股?”
“有利可图,自是要做。”
周围有几个人朝着这边探头探脑,晏清姝扫了一眼四周,道:“本宫有笔生意想与廖老板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上去吧。”
“是。”
江怀玉不再,管事的说是去贺兰山了,要过几日才会回来。
晏清姝便要了三楼一间靠近角落的茶室,对廖樊杰开门见山道:“本宫打算以官府的名义,在贺兰山西面开盐井,不知廖老板有没有意向承揽这份工程?”
廖樊杰愣了一下,斟酌道:“殿下可是要做自己的‘官盐’?”
晏清姝勾了勾唇角:“廖老板果然聪明。”
“殿下过奖。”廖樊杰讪笑一声。
“廖老板意下如何?”
廖樊杰沉吟了一番,小心翼翼的问道:“草民有件事,想问一问殿下。”
“但说无妨。”
“殿下可是要彻底切断送往长安的盐路?”
晏清姝端起茶碗的手顿了顿,目光晦涩不明的扫了一眼廖樊杰,问道:“彻底与不彻底有何区别?”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断,但彻不彻底并未决定。
廖樊杰心中有了底,坦言道:“殿下,容草民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殿下当真想要登上帝位,就要一次性断得彻底。”
晏清姝托着茶碗的手指动了动,轻笑一声道:“你的胆子很大。”
廖樊杰从位置上站起来,撩袍跪下,底下头郑重道:“草民无状,望殿下恕罪,但草民说的也是出自真心的实话。”
“那你便说说,这真心的实话,缘由出自哪里?”
廖樊杰:“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为了争盐打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仗。突厥人之所以能有恃无恐,也是因为掌握着贺兰山的盐矿。罗马、印度等国都实施过盐业专卖,春秋战国时期,管仲提出了‘海王之国,谨正盐’的富国思想,就是实行‘官山海’政策。两汉时,在《盐铁会议》上,桑弘羊等作为教训总结出一条铁律‘成奸伪之业,岁朋党之权,其轻为非亦大矣’,盐的专卖,一直都是小若地方割据势力的重要措施。”
大梁沿袭的是自汉代传下来的盐专卖制度,采用民制、官收、官运、官销的办法。
但太祖皇帝因地方管理机构贪污严重,遂命薛平睿之先祖薛智改革专卖制度,创行就场征税制度,即在产盐的地方设置盐官,由官府招募盐商,盐商组织人员用官府提供的器具进行制盐,再由官府验收并出具官凭给予盐商,允许盐商依法贩卖。
而获取的利益扣除基础成本外,盐商分二,朝廷收八。
不过西北之前的商途皆被方哲康垄断,虽廖樊杰只与他互惠,不与他合作,但盐官已经被方哲康收买,廖樊杰的走盐之务便也处处掣肘。
盐务被掣肘,盐税交不上来,西北的商业又被掌控过半,即便平威王有苏氏商号相帮,却也只能保住平威军的温饱,保不住其他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