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度是越来越高了。霍去病这人还不放心将事情交给旁人去办,他这个贴身侍从一边照顾他的起居,一边还得为他四下查访,阿大心疼摸了摸眼下,再这样下去,他可要发飙了。
第二日城门方开,阿大便打马出了长安城。
青芦接替了他的位置等候霍去病起床。
青芦在主屋外踌躇,自家主子的起床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她深呼吸两下,正准备去敲门,手还未叩到门上,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她对上霍去病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君侯。”她连忙后退,霍去病平时晚归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怎的今日如此反常。
霍去病看着青芦,抬手揉了揉额头,“你去看看殷姑子可起床了?”
“啊?”青芦一时未反应过来。
看着青芦那张一直掌控一切的脸上露出疑惑神情,霍去病还挺稀奇,他将话重复了一遍。
“诺。”青芦立刻转身离去。
未几,青芦回到正房外,“禀君侯,殷姑子已经起了。”
却未能听到内里的回应。
屋中,霍去病已经撑着手在案边睡着了。
许久后,霍去病打开门,青芦带着丫鬟们端来热水。
“殷姑子可在?”他细细擦了手。
青芦接过他擦手的帕子,“殷姑子一大早便出门去了。”
“何处?”他昨日在横门桥遇到她,想是她去办昨日之事。
“她道昨日落了物件在横河岸边。”青芦又给他递了香口丸。
他带上冠,想起昨日她入水前是脱了外衣。
看来只得去接她了。
他牵了踏云,往厨城门去。
——
殷陈一早起来,匆匆便往城门去。
她昨日下水前将耳饰取下,竟忘了收回。
那枚茵陈花殷耳饰极小,掉入草丛中,便入针落大海,难寻踪迹。
晨露沾湿她的裙裾,她索性跪下,一片片摸索过去。
那是她十四岁生辰穿耳时,阿翁殷川为她打造的耳饰。
小小的,茵陈花式样的耳饰。
殷川的手是用来抚琴的,可他为了打造这只小小的代表他的闯闯的茵陈花耳饰,修长的手几经烫伤刺破,才在生辰宴为她带上了这枚耳饰。
这亦是殷川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
那一夜,殷川手摸过她的左耳,“我的闯闯定要幸福快乐地长大。”
殷陈执着地想要抓住那一丝殷川留在她身边的光。
她拨开刺眼的绿得刺眼的草,疯魔一般用手摸寻着。
霍去病赶到城门外,只见有人对着那跪在草地上不断找寻着什么的少女指指点点。
顾不得许多,他走到殷陈身边,见她不断地扒开草皮,满手的泥,脸上神情呆滞,眼眶微红。
心忽然被针尖刺了一般。
他甚至没有想到草坪上的污秽,有狗会在草坪中排泄,有无数脏臭虫子会在草坪上穿梭而过。
他又一次跪在少女身侧,“找什么?”
殷陈这才终于看到了他。
他修长洁净的手撑在在葱郁的草皮上,如一块白玉。
“我的耳饰。”
霍去病看向她的左耳垂,她耳上那枚小小的茵陈花银耳饰不见了。
城门校尉看着那素来爱洁的冠军侯竟在草地上摸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揉揉眼睛,看了看自东边升起的太阳。
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呀!
他本想去帮霍去病找寻,可理智还是让他停住了脚步,索性便当做没看见。
他一边疏散看热闹的人群,一边挡着路人探寻的目光。
殷陈清醒意识逐渐回笼,她抬眼看向眼前的一大片绿意。
她不该执着的。
那个唤她闯闯的阿翁,早已回不来了。
那个教她吹笛吹箫,抚琴写字的殷川,早已回不来了。
她委顿地坐在草地上,迅速收敛情绪,冷声道:“郎君,寻我作甚?”
霍去病拨开下一丛草。
她却站起身,“莫要浪费时间了,寻不回来了。”
她这样冷静。
冷静得仿佛方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她一样。
霍去病却固执,他手下不停地翻寻,一片草被薅得东倒西歪,露出泥土的颜色。
霍去病不知自己为何执着于此,是少女微红的眼眶叫他如此疯狂地为她寻找到那颗原本不值一钱的耳饰。
经由昨日殷陈那不要命的救下女童的举动,他意识到,她或许正在摧残自己。
她入水前取下的耳饰,或许是她的重要念想。
人对于有重要意义的东西,总是珍视的。
她不该这样放弃,轻松得如同放弃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殷陈看着霍去病仍跪在地上,她的心陡然一颤。
她无所适从地望向别处,望向那奔腾不息的昏黄的渭河水。
望向横桥上来往不息的人流。
望向那颗巨大的柳树。
最终又垂眸看向眼前矜贵的少年。
“霍郎君……”
她话音未落,却见霍去病突然抬起头来,那双微微上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