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溢满了笑意。
他举起手,递到殷陈眼前,殷陈低眼,他手心正躺着一粒黄豆大小的茵陈花银耳饰。
“姑子,我寻到了。”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仰头看向殷陈,他的心在这一刻忽然飘了起来。
殷陈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心口忽然漫起一股水流,渐渐地灌向四肢百骸。可她不觉得沉重,一直压在心口的巨石被移开了去,压抑了许久的酸涩才充斥眼眶。
许久,她抬手捂住眼睛,手心沾上一片温暖的濡湿。
无论外表如何顽强悍戾,她的心始终柔软成一片云。
霍去病站起身,待她终于收拾好心情,将那枚银色耳饰放到她手心。
殷陈紧紧握住耳饰,小心翼翼放到随身的钱袋中。而后,她直身肃立,以右手压左手,手心向内,从胸前向外平推,微俯身,起身,袖手。
她向霍去病郑重地、十分规矩地行了一个时揖礼。
霍去病左手压于右手之上,回了一礼。
殷陈看到他被晨露沾湿弄脏的袍摆,心中有些愧疚,“多谢郎君。”
霍去病压下唇角,声音却是上扬着的,“本想今日带你进宫去的,但你昨日的伤应当还未好,还是待明日罢。”
殷陈坐上辎车,浑身的酸疼劲儿此时才来报复,她侧腰昨日被桥洞划了一道口子,今早在草地伏了许久,伤口又崩开了。
霍去病将她送回清平坊,沐浴换了身衣裳,又赶往北军去监督训练。
赵破奴看着少年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问高不识:“咱嫖姚今日吃错药了?”
高不识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摇了摇头。
仆多撇嘴,“什么嘛,校尉不是一直这样?”
赵破奴啐了仆多一口,“仆多你这眼睛啥时候瞎的?”
——
殷陈一边抄写义妩的手记,时而抬头瞧上一眼窗外枝上缀着的小小白茉莉花和火红的石榴花。
茉莉花香浓郁,风中时传来阵阵芳香。
青芜见她受了伤,今早还偷偷跑出城去,决心时刻不离盯着她,叫她好好坐在榻上养伤。
殷陈嗅着花香,想起昨夜的梦来。
她梦中频繁出现一株胡杨树来,那株树只在梦中远远看着她,远到殷陈以为只是她眼花了,可她即将死去之前,那株胡杨忽而奔到近前。
原不是一株胡杨,是一个身形颀长单薄的少年。
殷陈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口中吐出大滩大滩刺眼的血液,她努力想记清这个少年的模样,她说:“快走,不然你会死的。”
那少年却只跪在她身侧,他的手染上唇角的鲜血,声音缥缈如寒谷中的风声。
可她醒来,却想不起那少年的模样,记不清他对她说了什么。
只记得他穿一身远山紫袍服,朝她奔来时,少年的衣摆随风轻扬,那颜色犹如一场骤雨过后的傍晚天际。
殷陈转头看搭在椸上的远山紫外衣,她的手无意识在书简上写着画着,低头一看,她竟写了个霍字。
她的梦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陌生之人,这陌生的少年意味着什么?
他是那方士所说的业果吗?
红雪和青芜端着汤药和糕点走进屋子,红雪走到她身边,道:“姑子,该吃药了。”
她回过神来,“红雪,等下将那件外袍拿去给你们君侯罢。”
红雪看向椸上搭着的丝绸袍子,有些为难道:“旁人穿过的衣裳君侯不会要了。”
“可这件衣裳好端端的,我已洗净了,他也不要了吗?”
红雪点头,笑道:“姑子自行处理了罢。”
殷陈一边喝药一边又问:“你们可知那月氏公主何时到的长安?”
青芜唔了一声,“大约是去岁九月份,她还去陈宅参加陈夫人岁末筹措的菊花宴了呢。”
殷陈又打听了宅中事务,最后将碗推开,“我喝好了。”
青芜看她只喝了几口,唠叨了几句,坚决要她喝完药,又拿来药箱,准备给她上药。
殷陈连忙摆手,“我自己上药,若霍君侯回来劳你们提醒我一声。”
青芜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眼眸,最终在她的坚持下败下阵来,“好罢。”
殷陈又等了许久,黄昏时,红雪青芜道君侯回来了,扶她往后院小阁去。
腿上的伤口不算严重,但两个小丫鬟生怕她残了,定要护着她,跟老母鸡护着鸡崽似的,殷陈被四只眼睛盯着,胳膊被架着,感觉自己要被这二人架去烤了。
直到了小阁外,两人才松开她的手,给她理理裙裾。
进入小阁时,最先瞧见的是霍去病眼下的青黑,他手上拿着绸布细细擦拭着一把剑。
脸上仍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殷陈看着他手上那把剑,索性坐在最外面的席上。
“殷姑子离我那么远,怕我吃了你?”霍去病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殷陈。
殷陈只得起身挪到他下首,笑吟吟道:“郎君有何吩咐?”
霍去病看向这个脸上笑意吟吟的少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