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这句话不像是他口中说出的,想了想,这句话她也曾和赵破奴说过来着。
那是在临离居涂的傍晚,赵破奴给她牵了一匹高头大马,殷陈围着那匹马左转两圈,右转两圈,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
她不会策马,更遑论跟上这群剽悍的大汉精骑。
赵破奴看她对着马儿犯难,“殷医者这是怎的了?快上马试试呀!”
她抬头看向赵破奴,诚实道:“我不会骑马。”
赵破奴简直不可置信,一个屠杀了居涂营后营八十余人的人,在匈奴地生活了两年的人,竟不会策马?
他转身去报告嫖姚。
霍去病彼时正同各个百夫长交代如何安置俘虏的问题,闻言拧眉,“有何奇怪的?匈奴人敢让她策马吗?”
赵破奴一想也是,于是回头教了殷陈策马技巧。
殷陈小腿受了伤,尝试了几次都不能翻身上马,赵破奴一拍头盔,翻身下马,双手交叉形成一个兜子,“踩着我的手借力上马。”
殷陈朝他一笑,“这怎么好意思呢?”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毫无含糊一脚踏上他的手。
赵破奴使力往上一抛,她便借力坐上了马。
殷陈学得极快,赵破奴甚至没费什么心力,夸赞道:“姑子很有天赋嘛!”
殷陈朝他拱手,一顿恭维,道:“是赵军士教得好。”
赵破奴显然十分受用,颇为自傲地高昂着头,要她自己平驰一圈。
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殷陈胯下马儿忽然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赵破奴心道大事不妙,连忙策马去追,“喂!你驰那么快会摔下来的!”
而前方那匹马已经驰出数丈之远,殷陈哪还听得到他的呼唤。
“赵破奴!怎么回事?”霍去病此时刚出帐,只见一匹马儿飞驰而过,后面赵破奴紧追不舍。
赵破奴紧急勒马,悻悻道:“回禀嫖姚,殷姑子的坐骑失控了。”
霍去病看了一眼前方那匹已经驶出数十丈远的人,眼眸一沉,道:“愣着作甚?”
赵破奴一听他这话,如获大赦,立刻催马去追殷陈。
身侧的高不识幽幽叹道:“不知这殷姑子是否是故意试探,不过我瞧着她是要坠马了。”
霍去病沉默不语,下一瞬,转身上马,疾驰而出。
这边于马上飞驰的殷陈只觉眼前景致不断往后退着,浑身都快被颠得散架了,大幕风如刀刮过面颊,留下细小的口子。
她轻吁马儿,但发狂的马儿哪能听她的,边跑边尥蹶子,试图将背上的负累甩下。
她只能用力夹紧马腹,双手持缰,身体随着马儿奔跑节奏起伏,努力适应马上的颠簸。
踏云很快赶上一直飞驰的那匹骏马,两匹马并行,霍去病厉喝一声:“殷陈!勒缰!”
陡然听到霍去病的声音,殷陈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如何勒缰?”
前方便是一座高丘,按照这般速度上高丘的话,她势必会坠马,霍去病眼眸锐利,声音是一贯的冷静,“左手向后勒缰调转马头,膝盖夹紧马腹!”
马儿已经将要冲上高丘,此时正值千钧一发之际,殷陈咬牙左手猛地勒缰,辔缰连着的马衔收紧,坐骑吃痛长嘶一声,前蹄高高仰起。
少女俯身在马背上,膝盖用力夹紧马腹,但因刚刚驰骋控马已耗费太多体力,她因脱力往后仰去。
霍去病看准时机一个跃身踏马坐到殷陈身后,双手扯过她腕间的辔缰,左手的辔缰松力,同时右手往后慢慢收力,马衔向右收紧,马儿被迫转头,终是在高丘前停下来。
然而二人被同一段缰绳拉得极近,殷陈汗湿的背脊紧贴着霍去病胸口,他胸前的札甲坚硬冰冷,叫她心神一震。
急促的呼吸,灼热的气息喷在耳际,殷陈莫名有些不自在地前伏身子,不料霍去病此时仍控着辔缰,她动作间也曳动了辔缰,霍去病手臂跟着前倾,二人距离被拉得更近。
这样看来,她似是被霍去病半拥在怀里。
她正不住如何是好,咽了咽口水四下张望,耳际悄然烧红一片。
忽而身后一轻,身前的手也移开了。
动作间,甲胄轻响,革靴踩在沙上,微微下陷。
霍去病下了马。
殷陈暗自松口气,这才垂眼看他。
霍去病微微抬眸,一双生的极漂亮的眸子也在看她,眸底冷淡,夕阳给他的身影渡上毛茸茸的金边,如同鎏了金,朦胧又生动。
殷陈忽而想到,她从来都是仰视他,这样俯视他,还是第一次。
“自己能下来吗?”那冷淡的鎏金小校尉开口问道。
声音带着微哑的颗粒感,如同抚上流沙风化了千万年的细沙表面。
说话间,他的目光下移到她的膝盖。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殷陈才发觉自己的膝盖一直在抖。
她甩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