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在此处,毒被限制在一处,虽无法侵入心脉,但也逼不出来。”淳于文点了点人偶下腹处。
殷陈坐在边上,只能以手强撑着病体不倒下,苍白的面容昭显着身子的疲态,她的目光一如往常地清明锐利,抬手抽出靠近下肢的一根针,“先生的意思是,若要将毒逼出,须得打开某一处穴道。”
可此毒凶险,若引至下肢逼出,轻则跛脚,重则此腿不保。
殷陈迅速将银针插回去,直接否决这个提议,“不可。”
“这是唯一的办法,君侯现在脉象如此微弱,便证明此毒凶险非常,没有时间等我们一一试出解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先保住性命,腿之事可等解毒之后再做打算。”那随行的医工建议道。
殷陈怎能不知?
可她怎么忍心?
“若他不能策马,那会比杀了他更让他难以接受。”殷陈看向那医工,语气不容置喙。
淳于文手中捻着针,站在一旁眉头深锁,他怎会不知霍去病是个多要强的小郎君,他为了学习策马付出的心血比谁都多。
能于马上飞驰,是他此生少有的快活时刻。
他仍记得少年首次独自策马时眉眼飞扬的模样。
可他更是个医者,一条命和一条腿,他知道哪个选择是正确的。
霍去病才过了十八岁生辰,今后仍有许多时光。
就算不能策马,他仍可以做一个长安贵公子。
而不是孤零零死在冬夜里。
长安信件在第二日也到来了,不乏今上的关切之语。
殷陈看着缣帛上的字,提笔描摹了几笔陈阿娇的字迹,写了封回信。
信中书道:近日淮南多事,行程颇艰难,故于此地多逗留两日;贼子伏诛,目下并无异象,万望陛下康健,另大雨雪致使华阴流民增多,此事当交由御史大夫,方得妥善处理。
殷陈顿笔,最终于落款处写上,去病陈上。
她将信件交由赵破奴,又郑重叮嘱,“君侯病中之事,万不可走漏风声。”
这封加急信件在六日后呈到了刘彻面前。
自从高不识领着前往淮南的军队归来后,这半月来,他便一直在等着霍去病的消息。
他展开缣帛一瞧,这字形如此熟悉,他心头一震,视线落在那个“陈”字上。
陈,殷陈。
她在淮南。
刘彻手上稍用力,揉皱了缣帛边缘。
温室殿中灯影幢幢,温暖如春,隔绝了殿外呼啸的风雪,他心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起身绕过殿中火齐屏风,踱过鸿羽帐,走到殿门处,两个小黄门推开殿门。
风雪顷刻灌进殿中,卷起他的玄色华服的边缘,冷意瞬间将暖意驱散。
举目望去,未央宫银装素裹,似乎又见陈阿娇一身雪色狐裘笑得开怀,走过来拉他出去看雪。
她倚在白玉栏杆处,抓一把雪揉成一个团子递过来,是一只兔子模样的雪团。
那时二人尚年幼,阿娇俏皮如同一只雪狐,乐意将雪踩得嘎吱嘎吱响,将冰得毫无知觉的手伸到他脖颈处取暖,笑得格外狡黠。
可惜流光易逝,当年的时光太短,短到落在他肩上的雪碎刚巧融化,那些回忆便随着雪花消逝了。
殿外雪花仍飘着,他道:“流民问题公孙丞相等人可安置妥当了?”
“丞相正在殿外求见陛下。”小黄门恭敬禀道。
“他既身子不爽,此事便交由御史大夫去办罢。也不必来见我了,叫他回去好好养病去。”
“诺。”
———
淮南的夜虽不比长安冷,但屋外寒风呼号着,仍有刮进骨子里的架势。
这是殷陈到淮南的第五日,这几日她与淳于文一直在研究逼毒的方法,身上的伤还未好,眼中都是熬出来的血丝,面容比之前更苍白憔悴,叫人瞧着都心惊。
她坐在床榻边,火盆中的炭盆中的火光亮莹莹的,烘着她苍白面容多了些血色。
她的目光柔和,望向榻上沉睡着的霍去病,笑道:“郎君,此前你多番试探我,我都没告诉你,我的旧疾为何。”她顿了顿,接着道,“是蛊毒。”
“南越人大多刺青都在右肩,我的却刺绘在左肩,是为了掩盖蛊毒痕迹。我阿母手记中有记载,西南有奇术,能引蛊噬毒。”
那是西南秘术,引诱蛊在经脉中游走,引导它吞噬掉毒,再将蛊毒引出。
一旦失手,蛊会在经脉中胡乱游走,最终导致患者迅速死亡。
她计划着将自己体内那蛊引入霍去病经脉中,这是一场豪赌。
所幸,她从来都不怕赌。她思虑了好几日,趁着淳于先生现在出门寻一种淮南没有的药材,终于下定决心引蛊。
“若不能策马,那会是天下让你最难以接受之事,你不忍心让今上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