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待到蛊回到青鸟鸟喙处,她再度转眸望向刻漏,时辰已至晨时。
刻漏水位上升了八个刻度。
赌赢了。
殷陈拉上中衣,顺势躺在霍去病身侧。
侧首看他轮廓鲜明的侧脸,抬袖拭去霍去病额上汗珠,描摹他的眉骨,她没想到有一日竟会庆幸自己身患恶疾。
霍去病似是轻松了些,原本紧蹙的眉头松了开来。
殷陈细致地瞧他,似要将他的模样烙印在心中。
喉头忽而泛起痒意,她坐起身,以手捂嘴。
几滴殷红血液顺着指缝滴到床榻上。
第132章 入梦
淳于文紧赶慢赶, 风雪加身赶回到淮南时,已是日出时。
看到殷陈一夜变白的发时,心头一颤, 顿感大事不妙。
他连包袱都忘了放下,急忙去探霍去病脉象,不出所料,毒竟已解了。
殷陈静默站在一旁。
他愤而转头看向殷陈,“殷姑子, 谁让你这么做的?”
“先生教训的是。”殷陈朝他拱手一礼。
她这礼行得端方,是极标准的时揖礼。
眼睫上凝出的白色冰凌此刻化作水, 淳于文抬袖胡乱抹一把被风吹得发红的眼睛, 将包袱往榻上一扔,一屁股坐下,这期间目光却没离开过一直弯着腰行礼的殷陈,半晌, 他平复了呼吸,才道:“姑子何时如此打算的?”
从先生进门看到她时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开始, 殷陈的心便一直在吊着,幸而淳于文开口打破了沉默,她顿了一瞬,偷偷抬眼看先生,见他的面色好了一些,才开口解释道:“先生,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况且, 我姨母也早已告知过先生, 我的病症早已从出生那刻注定,我的寿命至多能延长至二十岁, 我不惧用我仅剩的寿命换他平安无虞。”
她的状况已经十分勉强,竟还敢引蛊解毒。
淳于文心下生出无力之感,他痛心疾首,满心怨怒此刻只能化作叹惋,“那你呢?你不过十五岁,你今后拖着残躯当如何?你考虑所有因素,为何单单不考虑自己的处境?”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这个少女却似雪中突兀的红梅,眸中光华一如往昔,仿如一柄能撼天震地的利剑,“先生,我本该死于两年前的六月,这两年我其实过得生不如死。我也……考虑过后果的,我能接受这般后果。况且,我现在状况不算糟糕,顶多是多生些白发。我曾经还想着自己满头白发会是何模样,现在这愿景倒是实现了。”
淳于文无奈扶额,他早该知道的,她这般倔强的人,一旦下了决心要做的事,旁人根本无法撼动。
她说她愿意承担后果时神情那般坚定,让他顿时心如刀绞,再多的责备也堵在了喉头。
殷陈说完,才道:“先生,我现在亟需压制蛊毒的药,望先生赐药。”
淳于文长呼一口气,与她安坐席上,切过她脉象,“看来得加大药量,姑子之前几日吃一次药?”
“三日。”
“从现在起,得每日吃一次。”他嘱咐完,又起身出门去煎药。
在行到门槛处时,风雪吹进眼眶。
一行热泪悄然滴落,可叹红尘痴儿女。
淳于文步履蹒跚离去,殷陈转而望向灰蒙蒙的天。
今冬好大雪,风起云涌间,一场还未开始的造反悄无声息地湮灭于风雪中,淮南衡山二王造反数万党羽被诛灭。
这场大雪,也带来了路有冻死骨,白骨露于野的灾祸。
这是元狩元年的冬月。
殷陈往将要燃尽炭盆中丢几块新炭,炭火入盆,砸出一片噼啪声响。
转头看床榻上仍沉睡着的霍去病,她期望再看一眼,或许他便会睁开眼,俊美如玉的面容上那总是神采奕奕,不经意掠过她又停下的目光,总是透露着担忧的目光,让她心跳莫名慌乱的目光,会向她投来。
可她再度抬眸,床榻上的人仍安睡着。
雪密密麻麻下着,让人有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伸手出去,一瞬间便能接住一捧。
她的手并不暖,雪落在掌心融得很慢。
淳于文端着药进屋时,见她盯着手心中的雪看,“先喝药罢,不必担心。毒既解了,他应当很快就能醒过来。”
看她喝完了药,淳于文掏出一块糖递给她。
殷陈接过饴糖丢进嘴里,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压住了那股苦涩,“先生,若过了时段他仍未醒来,我们当如何做?”
淳于文看向她,反问道:“姑子想如何做?”
“入梦。”
淳于文颔首,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殷陈如今这身子,着实叫他担心,“姑子有把握吗?”
殷陈望向屏风上的彩绘,苍白的面上露出坚定笑意,声若珠落玉盘,“若我能救他,千万人阻我亦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