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席都发了绿霉,席边还有些鼠妇等虫子飞快爬行。
淳于文倒是淡定,心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拿起边上的豆灯搁到那摇晃的条案上,“过来,我给你把个脉。”
殷陈看向破烂的覆了一层黑灰的条案,条案上那个陶碗中的水都覆了一层灰。
她眉心紧拧,这些人竟敢如何待先生!
二人坐在条案边,殷陈翻腕搭在案上,淳于文摸上她的脉搏。
殷陈看向先生,勾出笑意,“阿祖,我们得在南越耽误一阵了,我答应姜太守留在中宿救治瘟疫。”
淳于文察觉到她话中藏话,手指点水在案上写道:为何?
殷陈嘴中继续说着话无关紧要的话,瞥向外间的守卫,抬手也在杯中沾了水写道:瘟疫人为。
见淳于文神色变了变,殷陈连忙又在案上写道:少安毋躁,探明内情。
淳于文屈指轻叩她的额头,似是在轻抚她的头。
殷陈被这安抚动作逼得眼中酸涩,她眨眨眼掩饰,又写道:里应外合。
殷陈配合着中宿太守府中的祝祷,太守安排着接下来的事务。
神女在中宿城中布施圣水。
而这所谓的布施无非就是她嘴中念着些早教好的话,在大鼎中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某样让水变色的物什,殷陈手指沾水,在那些排着长队来到她面前的人额上轻点一点。再念上两句祝福话语,那些人便心满意足地带着“祝福”离开。
而那些人之后还会在城外接受被施了术法的善粥,那才是让疫病消失的关键。
那些装模作样的官吏带着盆搜刮着百姓自愿上交的供奉,百姓的家底掏空,只为见一眼神女,讨这一碗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圣水。
这中饱私囊的勾当,姜荷做得异常娴熟。
殷陈站在高台,看着那些虔诚之人捧着圣水,又跪下朝她道谢。
一个衣衫破烂的妇人朝她笑笑,那张满是冻伤的脸上的讨好感激的笑让她觉得心被恶狠狠攥紧。
“神女,我女儿叫未央,她很喜欢神女。”她递给殷陈一只草编的鸟儿。
殷陈拿着那只青鸟,却没看见她所说的女儿,问道:“那她为何不来?”
妇人神色凝滞一瞬,才轻声回道:“她前几日已死了,若她坚持到神女到来该多好……”
“不得停留!”边上的官吏抬起腰间刀鞘粗暴驱赶她。
妇人匆匆再看一眼殷陈,才转身离去。
她分明年岁不大,背影却佝偻如老妪。
手不自觉紧紧捏拳,指甲掐入手心,剧痛让她回过神来。
姜荷适时走过来,“今日神女的布施到此为止,余下的且明日再来罢。”
台下那些排队的人怀揣着那变卖家中余粮的钱币,身着遮不住寒风袭侵的短褐,被疾病折磨得发黄的面孔上原本殷切的目光瞬间失了色。
殷陈看向姜荷,与他沉默对峙着。
姜荷微微一笑,转而面朝台下的民众,“诸位,神女的神力有限,你们也不想效用降低罢?”
那些民众心中揣摩着、掂掇着,最终在呼啸寒风中逐渐散去。
姜荷复转向殷陈,笑道:“神女,请罢。”
第140章 谶语
殷陈与姜荷的关系愈发势同水火, 太守夫人前来劝解。
殷陈住所的院中几乎十步一把守,姜荷重重把守,将她与外界的联系彻底切断。
姜荷为了让她配合已将淳于文放出, 但却暗中派人监视着。
这日,殷陈照常在布施场布施时,瞧见一个人露出的半截瘦削手臂青筋凸起,如丝瓜瓤网络半截手臂,露出的肤色也呈现灰白。
她拉住那人的手, 急声问道:“你手上的青筋是何时出现的?”
那人不敢直视她,更害怕周围官吏腰间的刀, 战战兢兢回道:“回神女, 是这两日方才出现的。”
“可觉身上有何不适?”殷陈以另一手摸上此人脉搏,心头一沉。
姜荷原本还在边上的车中悠哉品鉴富商送来的各类奇珍异宝,从帘缝中看到殷陈拉着一个男子的手,原本还和颜* 悦色的脸上立刻阴云密布, 挑帘下车朝那处走去。
那人看到走过来的太守,抖得更厉害, 怯懦地想离开。
“多谢神女关怀,小民……小民真的无事……”他也不敢强行挣脱殷陈的手,只将头埋得更低,只露出冻红的耳朵。
殷陈毫无温度的手握着那人的手臂,仍耐心劝慰道:“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姜荷走到她身边,只拿那双笑眼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越发瑟瑟发抖, 殷陈察觉到此人对姜荷的恐惧, 只得松手让他走了,看向姜荷, 道:“太守最好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