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大肆宣扬堂堂廷尉左监死于暗箭。”
张贺吞下药丸,他背靠在船边,夕阳覆在他血色斑驳的面上,他勾起嘴角,声音虚弱却仍带着笑意,“小公子我吉人自有天相,可别诅咒我了。”
终军毕竟年岁尚小,此前又是个儒生,哪里经历过这般生死时刻,眼眶泛红欲落下泪来。
从人们修好船只,船只顺洭水南下,在含洭休整过后,船只汇入秦水,进入南越中宿地界时,天忽而落下鹅毛大雪。
张贺虽还瘸着却是个闲不得的主,指挥着终军给自己寻了根拐,拄了拐在船头看雪。
自上次遇险以来终军心头就难以平静,此刻见天降大雪,心道南越气候向来比北边温暖些,这天生异象,是否暗示着此行凶险。
张贺见他忧心忡忡眉头深锁,将随身带着的蓍草抓了出来,“不过担忧,有我在呢。不若来算算此行吉凶?”
终军尚未答话,他已经将随身携带的蓍草拿了出来。
接着开始分二、挂一、揲四、归奇,手指翻飞指间,三易过后,查数画爻。
终军看着他那双修长的手将蓍草分分合合,正要去看卦,却见张贺面色一僵将蓍草一拢打乱了。
终军疑惑看向他。
张贺轻咳了一声,吸吸冻红的鼻子,“子云,我们有霍君侯保佑呢,你不知道,这家伙总能逢凶化吉,此行定是大吉。”
终军看向那蓍草,抓住张贺手臂将他扶进船舱,“少说点罢。”
张贺挑眉看向终军那张带着嫌弃的脸,“诶,平日里看你小子闷头闷脑的,我是真没想到你竟敢自请来南越。终子云,若你我二人能活着回去,我认你为我三弟。”
“闭嘴罢你。”终军白他一眼。
“你不愿意当我三弟?那二弟行罢!”张贺嘻嘻逗他。
撩开船舱的帘子,张贺瞧见里面坐着的人,如终军所愿噤了声。
雪花落到碧绿的水波之上,一下子消失无影。
——
雪仍无休止地下着。
中宿神女殿外,殷陈与台下那人遥遥对望,泪水一瞬之间灌满眼眶。
时间尚能篡改早已面目全非的过去,粉饰那些早该化作尘泥的灰烬,然狂风大作,吹拂镌刻这名姓的被埋没的石刻,将那些不堪、绚烂、悸动、哀恸全然曝于天光之下。
她听到自己那颗早已狂躁不安的心叫嚣这尖刻的恨意,飓风般将此刻的冰雪卷去,幻化成那年春日春莺飞掠过天际的,散发着磅礴生机得下昼,她拨开盎然的野草花丛,撞进那双浅灰色眼瞳中。
那些记忆撕扯着她,直叫心中恨意高涨,叫眼底酸气上涌。
那一瞬间,殷陈听不到头顶那只能言鸟猎猎鼓风的振翅声,她脑中响起一阵天塌地陷的轰鸣,从心头到喉咙泛起丝丝苦涩,忽而喉头一痒,呕出一口鲜血。
纷纷扬扬若柳絮一般的雪压得她身子前倾,摇摇晃晃,几乎要坠下高台。
台下百姓瞧见这一幕,惊呼一声,下方立刻空出一方空地。
紧紧掐住指节直至剧痛压住心头翻涌一阵接一阵的惊涛骇浪。
乌尤!
不可能,他早死于自己的手中了,怎会出现在此?
他怎敢出现在此!这是她的家乡,他竟敢出现在此!
那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歪了歪头,那双灰色眸子中倒映中少女单薄的身影。
与此同时,那只鸟儿尖利如稚童的声音在不住往下落着的雪中,清晰得如同一道惊雷,“神女降世……福延千里……神女降世……福延千里……”
姜荷听着能言鸟口中的重复那八个字,怒目圆瞪,心道不妙!
不可能!这后面分明还有八个字,它是忘了吗?他训练它数月都没能让它改口,殷陈只养了它几日,它怎会这般听话!
那谶语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一鞭子抽在已经麻木的灵魂上。
姜荷命令边上的侍卫赶紧将那鸟儿射下来。
殷陈猛然回过神来,现在不是追究他为何出现在南越的时候。她狠狠咬住下唇,直至舌尖尝到血腥气,她才猛然仰头看着那只能言鸟。
她耳际再度传来能言鸟重复的八字谶语,余光瞥见边上的侍卫偷偷张弓瞄准了仍忘情鸣啼的鸟儿。
她曲手吹了个口哨,鸟儿振翅往边上一偏,躲过了那只暗箭。
守卫还欲再射,殷陈急转向姜荷,看到他唰地惨白的面容,质问声如磬钟声响起,“太守不是说此鸟乃是南越神鸟,竟任由僚属对神鸟下手?”
“这根本不是神鸟!是我在山民手中买下的!”姜荷断然否决他此前的话,转而喝令守卫,“快!快射杀那只胡言乱语的鸟!”
殷陈见他已有些疯魔,又转向台下百姓高声发问:“南越百姓们!你们要看着姜荷铸下射杀神使的大错吗?你们便不怕姜荷这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