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他看清她面上透出微微的红。
他微微躬身凑近她,四目相对间,他嗤地笑了一声,“难得看殷姑子窘迫。”
殷陈眉头微蹙,“郎君方才是……故意的?”
“我方才本想大度地翻过这篇章,可现下心中仍堵得慌。”霍去病没有后撤,于是他明媚的眉眼和笑意就放大开殷陈眼前,他抬手拔下她发上的玉簪。
殷陈无言看着他手上那只玉簪,“就如我看到阿娜妮靠近你一般,我也会吃味。”
“不一样,殷姑子与他自小相识。”
殷陈恍然大悟,“郎君怨识我太晚?”
第199章 归处
“是, 恨识卿晚。”霍去病颇为郑重地补上一句。
“可我却觉得,郎君识得的我,恰是最好时期的我, 十二岁的霍去病若识得八九岁的殷陈,那必然是会厌烦的。”幼时的她是极让班子中各位大人头疼的孩童。
那时的李广利都会翻她白眼,勒令她不许缠着他。
霍去病思忖了一会儿,似是在想象那场景,“那也……很有趣。”
“可惜我们没有能回到过去的能力。”殷陈对他口中的有趣不敢苟同, 转而问道:“为何今日来接我?”
“今夜月华好。”
殷陈仰头看一会儿皎洁如玉的月,又看身侧嘴角微勾的郎君, 颇为认同他这句话, 抬步往前走去,“近来卫长常邀我至公主府,偌大一个公主府,她竟打理得井井有条。若认真计较起来, 她还是我的妹妹,但我总觉得我若成为一个家宅的女君, 必然做不到她那样。”
“若说男子的成长在立业之后,女子的成长便是在成家之后,后宅之事比之朝堂还要更麻烦些。一个女君所需要负责的,采买,钱账,衣食调度,还有应酬设宴, 与各家的交际,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是比男子所要面对的更为繁琐。”霍去病自小长在这样的环境中, 也翻过姨母和母亲常看的账册,对这些事倒是有些了解。
殷陈从来都是极怕这些繁琐之事,苦恼蹙眉道:“我连翻看医馆进出药材的账册都头疼,想必不会成为一个好女君。”
霍去病颔首,“所以我想,若不是极相爱的两人,我绝不会让一个女子为我折翼。”
他这话,怎么感觉有些意有所指。
她的步子始终在他半步之前,因此诧异地侧首,恰好看到霍去病目光柔和地望着她,“郎君,我是说假设,你的新妇是个不喜操办家事的女子,你该如何?”
霍去病沉吟片刻,“我也假设,若姑子的郎婿是个常年不着家的男子,你该如何?”
殷陈不假思索,“若我想见他,那我自会去见他。”
得了她的回答,霍去病亦极其认真考量她的问题,“家宅之事,寻个会打理的助手,应当不是难事。”
殷陈噗嗤一笑,道:“可冠军侯若有这样的新妇,定然会被旁人诟病讥笑的。”
“那又如何?”霍去病眉梢微扬。
是啊,那又如何?
清辉皎洁,长安万籁俱寂,唯有二人脚步声窸窣。
此时,霍去病停了步子。
似是料到已经走到了避不可避的这一步,殷陈也停下了步子。
心跳莫名加快,殷陈下意识捏紧收在袖中的手指。
“闯闯,我想成为你的归处。”霍去病的清晰的语调,夹带着夏夜温凉的风,似是要穿透她。
一阵阵酥麻感如风吹皱的湖面一般,一层接一层,自下而上激荡开来,她突然有些耳鸣,周围聒噪的蟋蟀鸣叫渐次消弭。
她没有家了。
长安不是她的家,南越也不是她的家。
她这一生注定如孤舟,若落花,任风吹雨打去,随水逐流去。
可他说,他想成为她的归处。
那颗飘摇不定的心,骤然落入了柔软的云中。
殷陈始终没有给出回答,霍去病心跳越加躁动,在秋月之下,在夜风之中,他的声音低而沉,“是我让你有压力了吗?”
卫少儿在城墙上的话让她犹豫不决,“郎君,你多努力才站在如今的位置上,若执意违拗今上,你所拥有的一切将如风中尘烟吹散而去。”
“今上已经应下我一个愿望,再等等我,好吗?”他的态度几近卑微,头微垂,眼中闪烁着期许。
爱人的眼是世上最易叫人缴械投降的绝佳战场,他明澈而真诚,他恳求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呵护一株错生于风雪中的嫩芽的小心翼翼。
“上位者的赏赐通常都附带着昂贵的代价,就算你是所向披靡的冠军侯。”
“我不惧任何代价,只求殷陈一人。”
心猛地颤动,她松开握住他的手,不禁往前佝偻了一下身躯,霍去病的手下移接住她的肩膀,拥她进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殷陈借机嗅闻汲取他衣襟叫她安心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