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像是在接受盘问一般,只底气不足地轻轻嗯了一声。
“回长安,也是为了他?”李广利似笑非笑睨着她。
“有一半缘由。”殷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老实答道。
李广利哼笑,“我这个弟弟还以为能跟人家一较高下。”
“阿兄……”
“我是市井中最粗鄙的倡人,不会说好听的话,须得提醒你一句,你要走的这条路并不好走。”
殷陈垂眼,低声道:“阿陈明白。”
李广利深深凝着她,锐利深邃的眼眸似有一瞬晃漾,“明白,我瞧你一点儿也不明白。”
那边李惊澜已经买好了冰饮,举手招呼二人,“长兄,阿姊快过来!”
自从李延年出名之后,从中山而来的倡伎班子如同雨后春笋般在东西两市扎根。
李家班子少了李延年之后,早已大不如前,颇有些萧条之感。
李室人见兄妹几人回来,招呼着众人搬来炭炉,在院中炙肉赏月。
硕大银盘悬于天幕,若此刻往下俯瞰,或许亦是能长安万家灯火汇成点点星子,就如一面铜镜扣在大地之上,反射着天上繁星。
众人把酒言欢,不亦乐乎,有人将乐器拿了出来,要抚琴奏乐而舞。
李延年看向殷陈,“我近日新谱了一曲,姊姊可愿与我同奏一曲?”
班子众人酒已经酣了,立刻敲案起哄,有人已经递上乐器任她挑选。
殷陈抬手接过好事者送来的六孔箫,起身走到李延年身边,笑道:“先说好了,我并不精于乐理。若坏了李班主的曲子和意境,你们可不能怨我。”
灯影晃动,影影倬倬,众人拊掌欢呼。
李延年将谱子往她那边挪了些,殷陈在心中熟悉一遍谱子,对李延年颔首。
修长手指抚过琴弦,清冷琴声如月华流出。
箫声呜咽之声同琴声出奇融洽,竟无半丝不和谐。
琴箫合奏之声传出院,悠远地在皎洁的夜月下缓缓流淌。
李惊澜就着乐声踏出轻灵的舞步,少顷,周围众人被她所感染,起身加入进来。
他们饮了酒,跳得又极其随意,舞步凌乱,甚至有些踩不准节点,但面上欢笑却足以盖过这些瑕疵。
已有数年,殷陈不曾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
欢聚过后,殷陈与李家众人道别离去,李延年送她出市。
今夜月光能照亮路面,因而二人没有提灯。
方才李惊澜和袅袅硬拉着她跳舞,身上出了些汗,夜风拂来,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延年微微侧身,以身躯为她遮挡迎面而来的夜风。
殷陈低眼看着夜路,墙根下的此起彼伏的人蟋蟀叫声也因二人脚步声靠近而骤然停歇下来。
“姊姊没有想与我说的了吗?”
殷陈一时语塞,李广利先前那句话已经算是捅* 破了他与她之间模糊不清的界限。
他虽唤她姊姊,可他并不是她的弟弟。
李延年淡淡一笑,抬手为她拨正发髻那根歪了的玉簪。
殷陈嗅到他衣上传来的清浅香气,那是如同被风吹来那株生于崖壁的兰花的香气。
稍不注意便会悄然溜走的气息。
李延年又刻意地靠近了几分,声音放得更轻,微热的气息如同敲在她耳际的肌肤之上,激起一阵战栗。
“延年便只能送姊姊到此处了。”
殷陈猝然抬眼,望进他幽潭一样的眸中,见他眼中含着笑意。
“小心李家。”他这句话几乎用的气声,若非盯着他的口型,殷陈或者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她直觉他这话似乎潜藏着什么,只是还未等她追问,李延年便已经往后撤了两步,遮住视线的身躯移开之后,殷陈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身影。
心湖乍然倒入热油一般,哗啦啦沸腾喧闹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上林苑中吗?
李延年应当是早就看到了他,转身朝那人拱手一礼。
那人仍杵在原地,选择了无视。
李延年并不恼,向殷陈道:“既有人来接姊姊,那延年便告辞了。”
殷陈怔住片刻,直至周围的蟋蟀叫声再度随着李延年的离去响起,她才明白他方才那些举动竟带着故意的成分在。
李延年何时竟也学坏了?
舒爽的夏月夜风将她吹向他的方向,市墙将东市分割,无路可逃的她只能抬步朝前走去。
走近了,才见霍去病神色泛着冷意,唇线紧抿。
她慢慢挪到他面前,站定了,勾起笑唤他,“郎君。”
“为何唤我郎君?”霍去病道。
殷陈语塞,识趣地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阿稳。”
霍去病盯着她看了一番,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喝酒了?”
“两杯冰酿,并没有醉。”殷陈眼神躲闪,举起两根手指道。
昏暗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