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药罐,往碗中倒了还冒着热气的药递过去,照例与她说起外面的事,“东市近来十分热闹,有许多西域来的商贾,听闻廷尉要在横桥两侧开辟新市呢。”
殷陈对这个倒是十分感兴趣,她一口闷了药,含着红雪递来的饴糖,“河西归了大汉管辖后,西域各国往来的商贾行走确实便宜了许多。”
“东市有一西域人新开了一家炙肉馆,手艺绝佳,每日都客人爆满。母亲和义医者说了,待公主能出去走动时,我们便一齐去吃炙肉。”
殷陈咽了咽口水,道:“到时我请医馆所有的医者一起去。”
红雪也凑过来,“公主偏心,我和青芜青芦也要去。”
“好,我们大家都去。”殷陈心情颇好,大手一挥便应下了。
转眼入冬,岁首过后,今上便诏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商议如果出征幕北的计划。
霍去病也从从前五六日回家一次,到半月才能抽空回来一次。
他每次回来,人都会憔悴上一圈,特别是入冬之后,训练任务又重,他面上手上腿上都是带着伤回来的。
殷陈忍不住心疼抚上他满是冻伤的面颊,眼眶也不自觉微红。
她怀有身孕已有五月,不出意外,孩子会在四月出生。
冬至这日,营中难得休沐一日。
霍去病一进门,连沾着雪的外袍都未曾脱下,先将怀中带来梅花枝递到她眼前。
“路过梅园,它生得最好。”一路携花,他身上也沾带了花香气息。
殷陈接过那枝梅花,嗅了嗅花香。
霍去病脱下大氅搭到椸上,他鬓发有些湿了,松散下来,面上仍是标志性的冻伤。
待烘干了水汽,身上暖和了之后,霍去病跪在她身前,附耳去听胎动。
灯火融融,这场景极其温馨,他们是少年夫妻,还是头一次这样欣喜于将要拥有属于二人的孩子。
忽而,他听到了一声极其清晰的响动,立刻抬眼,见殷陈也满眼欣喜地看着他。
心中泛起暖融融的感觉,只要看到她,这数月的身心疲惫全数都消散了。
过后,殷陈翻出冻伤药为他上药。
为了让她好动作,霍去病索性倾起上身靠近她,道:“先生近来会领医者去营中看诊。”
殷陈挖了一勺药勺,以指尖点涂在他面上伤处,“是益寿医馆的医者么?”
“自然,先生带出来的女医们医术极好,叫翼君都生了危机感。”
殷陈暗笑,二人眼神相触,谁也没有如从前一般羞涩移开。
“我送去的信你可看了?”殷陈指尖有意无意抚过他惹眼的眼下痣,示意他侧过脸。
霍去病是个极叫人省心的听话患者,立刻照做,“嗯。近来李蔡已经和治粟都尉桑弘羊联合上疏,除了要求今上恢复算缗制度之外,实施盐铁官营。”
盐铁官营,这并不难理解。
大汉这些年为了反击匈奴,在国库消耗巨大,在文景年间所积蓄的巨大财富已经将要见底,而近来地方豪强和商贾敛财之事也多有发生。
算缗是为了从商贾兜里掏钱,而盐铁官营是为了进一步控制全国各地的豪强和大商贾。
而盐铁上的收益,蔚为可观,以此填充国库,确实是个上佳决策。
殷陈虽然对李蔡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大汉丞相,他做得确实称职。
上过药后,屋中暖烘烘的,殷陈又开始犯困,她伏在霍去病架起的膝头,眼眸微眯,“明日冬至,得与亲人吃一顿团圆饭。”
“那我明日去宫中将光接出来。”
“我已经着人去接他了,他说明日一早便会到府上,还有夫人詹事……”殷陈握住他的手,声音渐渐低下去。
屋外,风雪呼啸,院中的竹枝不时发出轻微声响,炉火微烫,路上烧着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她的手依旧是温凉的,长眉下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眼安静地阖着。
霍去病垂眼,她睡着时的眉头总是微蹙的,习惯性侧躺,身子向内蜷缩,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她躺在他膝头,手仍紧抓着他的手。
她总是坚韧的,只有在某些时刻才显出一丝脆弱的破碎感来。
他为她拂去那丝粘在颊边的发丝,她新生的发丝仍是银白的,现在瞧着,真像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精怪。
在摸到她耳上的耳饰,霍去病微怔,成了陈长公主后,她便不常戴上这枚耳饰了。
——
第二日一早,公主府中人员便开始扫雪,陈沅陈茵从车上跳下来便直直跑过来,一人牵着她一只手。
卫少儿披着白狐氅跟在后头,提醒道:“小心些,地滑,别撞着公主了。”
“君姑,君舅。”殷陈朝陈掌和卫少儿颔首。
卫少儿连忙过来扶住她的胳膊,照例问了问这段时间身子可好,吃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