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轻轻揉揉她的脑袋,“好好养着,阿母过几日再来。”
这几日来瞧她的人络绎不绝,殷陈懒得应对,卫少儿这时便承担起了这八面玲珑的作用。
这位名义上的君姑与她并不亲昵,殷陈却极为感激卫少儿为她所做的一切。
义纵回到长安已是五月上旬,蝉鸣的声响逐渐占据了长安逐渐炎热起来的夏日。
他进入宣室殿述职,刘彻称赞一番这些年为定襄太守的功绩,升任其为左冯翊,择日就职。
义纵接过旨意,出了宣室殿,望向长安湛蓝如洗的天际。
从义中郎到左冯翊,时隔十三年,他又回到了长安。
命运这条长线,将当年所有离散之人都召回了长安,他是手上沾满了鲜血的酷吏,他本就没期待能得个善终。
回望这数十年,他年少与张次公抢劫为盗,后又因次姊受王太后宠幸而拜为中郎。
蝉鸣声中,他一步步走下前殿的台阶,正巧遇到面若冠玉的少年郎。
那少年朝他一礼,“恭贺左冯翊。”
义纵瞥了他一眼,身着宦臣的服饰,面上却没有谄媚,若非这身衣裳,他还以为是某个侍中。
义纵只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步下白玉石阶。
李延年回眸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嘴角扯起一抹笑意,继续往前走去。
第219章 解惑
李蔡大病了数日, 终于好转。
他心中有些困惑,若陛下已经得了他与淮南王勾结的证据,那此刻他应该在廷尉狱中。
他是曾有些物什遗落在了淮南, 所以才会冒险让那人去取。
可将要在刘迁处获得消息时却为殷陈撞破。
他开始对这个胆敢混入上林刺杀他的少女有了忌惮,也真正算是有了兴趣。
一个聪慧的少女,她合该与他共享这个秘密。
于是他处处算计她,不惜露出一点破绽让她抓住,引诱她一次次将要看透他, 却发现是迷障。
可事到如今,事情好似超出了他的预料。
对于这场持续了数年的游戏, 他突然觉得失了兴致。
于是, 元狩四年的初夏,在李蔡推开窗瞧见湛蓝的天际掠过一只飞鸟时,开始了。
下昼,李蔡看到新上任的左冯翊。
与李蔡相反, 义纵生了一张不算和善的脸。
李蔡一拱手,笑道:“还未来得及恭贺义左冯翊升迁。”
义纵看了他一眼, “听闻丞相病了?”
“人上了年纪,总有些小灾小病的。”李蔡面上仍有大病初愈的苍白。
义纵不置可否,他被邀请到丞相府中,自是知晓不是来与李蔡叙旧的。
他这几日已经看过了盐铁官营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实施,要一个雷厉风行拥有铁血手腕的执行者。
那些原本掌控着盐铁的经营者的怒气,也需要一个承受者。
“请左冯翊至内一叙。”李蔡知趣地抬手引路。
义纵往前走去,忽然说道:“丞相可知张次公葬于何处?”
他与张次公乃是年少挚友, 张次公因为参与谋反而被满门诛灭, 他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李蔡眯了眯眼,面上仍带着笑, “乱臣贼子,自然不配有葬身之地。左冯翊若要祭拜旧友,只能去乱葬岗了。”
义纵步子稍顿,他没料到李蔡向来表面和善,此时说话竟夹枪带棍。
桑弘羊和张汤等人也到了府中,几人相互恭维之后,坐下来商量。
桑弘羊心忧今夏十万大军即将出征,军费的消耗巨大,盐铁官营必须及早实施。
张汤则表示掌控盐铁的地方豪强的反抗情绪异常强烈。
几人的目光一齐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义纵,暗示意味明显。
棘手的烂摊子,自然要交到义纵手上。
义纵没什么表示,他将手上书简一丢,“仅凭我一人可做不来此事,得有一人从旁协助。”
桑弘羊刚要起身接下,义纵的目光便落到了李蔡身上,“听闻此计划乃是丞相提出的,最是了解细枝末节,此后便要委屈丞相了。”
说罢,他也不看屋中众人脸色,起身扬长而去。
张汤心中对义纵着实佩服,二人同为大汉酷吏,张汤做不到他那样无畏态度。
说到底,他仍要在长安生存,可义纵不是,他是今上的刀,挥向旁人时,总裹挟着致命的寒气。
——
秣兵历马一载有余的汉军,也终于即将开始了新的征程。
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各领十万兵马,将于六月末分两路出击幕北。
有乳母和卫少儿照料阿婴,殷陈的生活又似回到从前一般,她将冒出的白发染黑,再度入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