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必须去问那个站在权力之巅的帝王。
再次踏进宣室殿时,她的脚步已经从容坚定了许多。
刘彻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坦白来说,自从伍被入了长安之后,他便一直在等一个人。
霍去病也曾多次求见,可他不想见他。
他终于明白了,他真正在等候的人,是殷陈。
刘彻让殿中所有的宫人退下。
父女二人相对而坐,一张四四方方的纵横博局摆在二人中间。
殿中熏香幽幽侵入鼻端,外边的世界无论多炎热明亮,隔着厚厚的窗棂和帷幕,能照进殿中的光却很少。
所以殿中常年点着灯火,冰鉴中盛放着的冰块经由风扇,送来丝丝凉意。
殷陈净过手,端坐在刘彻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刘彻对面,也是父女二人第一次处于平等的位置上。
非她跪在殿中,他坐在高位。
她这才有勇气抬眼看向刘彻,原来这个帝王,他眼角也会爬满岁月留下的痕迹,乌黑的两鬓也会掺上叫人恐慌的风霜。
刘彻也在静静审视她,诚然,他也不曾这样近距离地端详过这个女儿。
她有一双透亮的眼眸,墨黑的瞳仁如同潜藏一只懵懂又危险的小兽。
于博弈上,殷陈并没有多大的天赋,她有的,不过是敢赌的勇气。
可眼前的帝王,却让她有些不敢将所有的筹码都赌上,赌一个他会低头看的结果。
她畏首畏尾,在行棋上已然失了从容。
刘彻声音低沉而淡然,“公主今日前来,为了伍被?”
僵局率先被刘彻打破。
他既已经开口,殷陈索性将疑问吐露出来,“陛下既然已经得了证据,为什么任风浪平息?”
“非常时局,正值出征幕北之时,若李蔡此时出事,难保匈奴不会得到消息。”
她明白的,她怎么能不明白?
大汉如今形势,必须要乘胜追击,将匈奴打得彻底失了挥向汉边境的利爪,让他们屈服,恐惧,溃败,逃亡。
从马邑之围失败之后,大汉便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行进。
所以差池不能有,再大的代价也值得,即使文景所积攒的国库全数用于反击战,倾全国之力,也要驱赶蛰伏在大汉北边的这只恶狼。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非得是李蔡,为什么?他身上那么多的疑点,他还非要用他?
“女儿向来只看结果,结果是丞相身上疑点重重,而陛下仍在重用他。李蔡身上究竟还有什么,是陛下想要得到的?”
殿中香气叫人眩晕,殷陈此刻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人。
李少君。
她才发觉,原来宣室殿早已变更了格局。
从前的陛下爱好长生,而现在的他,却连方士都不召见了。
这疑点如一点浓墨滴入水,迅速在她心中晕染开来。
她的手停在面前的枭棋上久久没有动作。
他什么都有了,唯一与天下人一样的,便是生命。
他虽为天子,终有老去的一天。
突然,所有的结都解开了。
那来自遥远大秦的关于长生秘术的文字,那些李蔡故意释放的信息,通通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眼前之人所求,乃是百年前秦皇所求的长生。
刘彻见她的手停在了一处,面上一副沉思状,也不打断她。
他在等她的下一步,然而,殷陈下一步,竟直接将那枚孤立无援的枭棋往前推了数步,来到了刘彻密布的阵前。
“或许陛下想从他身上得到的,女儿也能给。”
——
李姝越发瘦了,双颊凹陷,火红的胭脂和腻白的铅粉也掩盖不住她的生命力正在急速燃烧事实。
殷陈走到她身边,她暗灰色的眼眸动了动,继续才记得牵起嘴角,“许久未见了,殷姑子。”
她唤她殷姑子,于是殷陈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活泼的李三姑子。
梗在喉头许久的话,终是未能与她言明。
她心头爱慕着李敢,若是知晓自己的身份,恐怕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了。
“李敢任校尉,将随骠骑将军出战幕北。”殷陈最终只跟她说了这个消息。
听到这话,李姝眼眸中似是燃起了一点希冀,她真心希望李敢能挣得军功。虽然这份喜悦,也是偷窃而来的,从来不属于她。
“多谢。”李姝道了谢,“此前公主所说的话,还算数吗?”
殷陈颔首,“自然。”
“我要你保住我的两个孩子。”
“他们是皇子,陛下不会对他们如何。”殷陈笃定道。
“是吗?那你这